「這也是同志遊行的意義所在,仍有人必須躲藏在暗處,藉由一次大型現身,讓很多人知道他們並不孤單,有燈、有人、有路可走。」
下週六便是同志大遊行,
同婚過之後,尚有很多關卡要過。
行動是最好的支援,
無論你的性傾向為何,都很歡迎上街來走走,
讓大家看看、世界上還有這麼多可愛的人。
每年六月跟十月,
都是私訊來詢問要不要出櫃的旺季(咦!)
僅以此篇,獻給大家。下周六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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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放榜的那一週,媽媽趁著排休,開車帶我出遊。我坐在副駕駛座,電台播著輕快的情歌,媽媽說,上大學就可以交男朋友了。講得像是我曾經對交男朋友有興趣一樣。她以為我沒聽清楚,再說了一次,我停頓,回話,說我沒有想交男朋友。又往前開了一小段路,幾分鐘,下一首歌,我們開上一座大橋,就在那個交接的當口,媽媽突然想通,彷彿她不曾懷疑過,用嶄新的口氣,開玩笑卻又遲疑,媽媽終於問出那個問題。我一直很怕,但也許我也一直在等。
那件事情不好說,詞彙太燙,於是媽媽說:妳是不是有「那個」的傾向?
無法說是,或者不是,誠實跟謊言都有難度,幾乎是最困難的口試,而妳已經為此準備了隆重的答案。妳終於能說:「嗯。」或者更接近「m。」難以張口,也難以啟齒的閉口音。車行駛在關渡大橋的中途,但她無暇顧及,逕行開往路邊停靠。她沒接話,我也沒說話,對話就留在橋中央。後來也發生過很多類似經驗,如同親子關係裡的百慕達三角洲。相關的話題總是靜悄悄陷落,開了頭,不收尾,或跳接,或切歌,之後都假裝沒發生過,隱密的攻防戰反覆進行,敵不動,我不動。
接著是上大學之後的事。我的初戀結束得非常慘烈,雙方都年輕,不懂溝通,有許多任性妄為的部分。對方後來劈腿,中間的風雨拉鋸已經不復記憶,只記得在椰林大道上淋雨狂奔,或者在醉月湖邊談判,現在想起來覺得真是體力充沛。第一次的分手經驗最苦,吃不下,睡不著,如同行屍走肉。當時流行略寬鬆的褲子,我記得有天需要去上課點名,套上褲子,手一放開褲子就直接滑落,十天內我大概瘦了七公斤。身邊能夠談論的人極少,幸好有個朋友總是在凌晨陪我講長長的電話,感覺快要溺斃的時刻,每通電話都是空投而來的救命索。跟這個朋友後來失去聯絡,但我會永遠記得她陪我走過的這段夜路。
媽媽察覺異狀,我只能說心情不好,有太多層次需要遮掩,也根本沒有面對其他壓力的耐受度,心裡疼痛而脆弱,輕輕一碰就會斷裂,還夾雜擔心事跡敗露的慌張。沒多久就是農曆新年,大家族的聚會上反覆地被問有沒有男朋友,還記得有個親戚插嘴說:「妳該不會是同性戀吧?」其他人有的笑,有的因為聽到這個字眼而尷尬,完全是地獄中的地獄。
連戀愛都無法公開談,又怎麼跳過戀愛階段,直接談論分手呢?
要到十幾年後,我有個異性戀女生朋友發現男友劈腿,她在雨天緊急收拾行李,逃離他們同租的套房,半夜叫了計程車來我家暫住。一進門她就跪倒在門口,呈現 orz 的姿勢,回過神就開始細數她抓包男友的過程,對話內容,心理轉折,哭啊,罵啊,喊啊,崩潰,在臉書貼抱怨文。我才突然發現,原來一般人分手是可以這樣的,可以光明正大地攤開討論,甚至哭著打電話回家。
上大學後,看見一些公開出櫃的同志,不一定認識,我遠遠看著那個誰跟誰,尋找一點尾隨的方式。這也是同志遊行的意義所在,仍有人必須躲藏在暗處,藉由一次大型現身,讓很多人知道他們並不孤單,有燈、有人、有路可走。
我在PTT找到Lesbian版,甚至不敢加進「我的最愛」選單,每次都重新從最外圍的選項繞路而進,怕被誰發現,還有已經倒站的壞女兒跟KKCITY的5466站台。虛擬的世界成為妳真實世界的支架。精挑細選某個下午,假裝只是經過,深呼吸,推門走進女書店或是晶晶書店。《童女之舞》《鱷魚手記》《愛的自由式》構築出一道階梯,飄動的彩虹旗是地下王國的召喚,妳在那裡找到一點近似於認同感之物。
我練習在日常生活循序漸進地出櫃,像是在岸邊做一場漫長的暖身運動,接著慢慢踏進淺水池,試圖跟親近的朋友談論,動作必須很小,很怕濺起水花。
初始經驗有好有壞。當我正襟危坐,跟朋友說,我想告訴妳一件事的時候,她就立刻知道了,她覺得很好笑,引用原文就是:「很明顯好嗎?」另一個朋友則石化了,她有點著急地結束對話,在幾天之後打電話來,哭著說,她沒辦法接受這種事,希望我能趕快恢復正常。我跟後者在一個共同的交友圈,我以為她可以接住我的困頓,但我判斷錯誤,剛好我也忙著打工跟家教,忙碌是很好的掩護,我選擇從那個群體撤退。回想起來覺得懷念,那是一個還很在意面對面、或是直接通話的年代。
進一步,退兩步,再進兩步,雖然磕磕碰碰,但我慢慢建立起自己的護城河,發現出櫃其實沒那麼可怕。
跟不太相熟的學姊修了同一堂課,她自然地跟我聊起前女友,不用多說,她辨認出我們是同類,類似這樣的事帶來一點安全感。也有過意外的插曲,系上辦三天兩夜的營隊,營區在山上,很冷,工作人員睡大通舖,睡前還要對隔天流程,開會到一半,某個學姊突然指著我,說「蕾絲邊」。我無法招架這突如其來的攻擊,並且覺得這說法古典卻新奇,我無言以對。學姊不放棄,繼續伸手指向我,重述「蕾絲邊」,見我全身僵硬無法回應,她把手伸得更長,將我領口露出的保暖衛生衣的蕾絲滾邊推回去。
再後來我跟媽媽之間也有類似的攻防,很多次我話說到一半,她的眼神或是反應,仍舊會把我推回去。我也顧慮到如果真正說出口,她就不能在眾人面前繼續假裝她不知道,她也會進入自己的櫃子,我家又不是開家具行的,話到嘴邊總是放棄。我是單親家庭獨生女,性向是我們這個小家庭裡的大象,已經漸漸擠壓到母女的談話跟空間,但我們選擇視若無睹。
大學畢業後我進廣告公司工作,工時極長,想要通勤時間短些,也想爭取自己的空間,我出外租屋。剛離家的時候媽媽天天打電話來,問工作狀況,問午餐內容,問一日行程,什麼都問,就是不問我的感情狀況。偶爾媽媽還是會開玩笑般地問有沒有男朋友,當然秒回沒有。這樣的往復更像是複診,一次次確認某種疾患的存在,日子久了,我開始覺得厭煩,長期的不問不說,近乎冷暴力。
工作幾年後,如此的問句又出現,這次不一樣,我終於有力氣回答:「我喜歡女生」。
那個下午很熱,我站在窗邊講電話,陽光普照,但我的聲音絕對在發抖。電話彼端出現很長、很長的沉默,然後媽媽說:「妳這樣不正常。」我回問她:「什麼是正常?」已經忘記這場對話怎麼結束的,最後我一邊哭一邊按掉了電話。
接下來我們經歷了關係惡劣的幾年,迸發出巨量的荒謬對話,例如她會突然說可以接受我不結婚,男生跟女生都不要交往,單身就好。再糟糕一點的狀況,我們會突然針鋒相對。我已經不是那個在母親面前失語的青少年,長出認同的同時,我也長出舌頭,學會反擊,學會辯論。不知道從哪一天起,立場竟然轉換,她漸漸說不過我,成為失語的那方。儘管如此,「同性戀」或是「同志」仍舊是不被使用的詞彙。我們因為各種雞毛蒜皮小事爭吵,只因為我們不討論最應該討論的事, 我們爭論,卻無法說出核心,我們動不動就吵架,聯絡的頻率拉得很長,見面的時間變得很短。
艱難的冷戰持續數年,很多時候我感覺自己是個孤兒,龐大的孤獨感讓我喘不過氣。
三十歲左右,我差不多建立好自己的支持系統,擁有如同家人般——不,可能比有血緣的家人還親密的——朋友們。再後來媽媽見過我的許多朋友,也知道許多女生也都是交女朋友的,比例之高,想必對她來說是不小的衝擊。我們漸漸能夠開啟對話,她不會再提「正常」這類的字眼,偶爾她還會跟我提起朋友的小孩,說對方看起來就是。接著她幾乎就長出雷達了,我發現她會偷看路上的踢。
從我十八歲的那個「嗯」算起,大抵經過十年,中間有各種大大小小無聲有聲的戰爭,我終於不用再跟媽媽出櫃了。去年公投前,媽媽特地手寫兩好三壞的小抄,進場前還想跟我對答案。至今她還是沒辦法很自然地說「同性戀」或是「同志」這些詞彙,但也沒那麼禁忌。
每個同志、每個非異性戀者,當他們發現自己跟世界的預設值不相同時,都勢必會走上一段追尋的路,每個人的旅程不同,或長或短,或輕鬆或困頓,有的一路獨行,有的順利跟了團。如同這段認同的路途,家人朋友也會有他們的路途,出櫃不是看一場電影,無法在兩小時內就得到完美的結局,出櫃更像是一千集的鄉土劇,必須吃過很多很多頓飯,過上很多平凡無奇的日子,才會有一點點情節推進。每個家庭的狀態都不同,如果不幸地降生在過難的級別,也請不要硬碰硬,就低頭趕快走過這一段,選擇遠一點的大學,經濟獨立,過自己的生活。要好好長大,會有人愛你。
後來我終於理解了媽媽口中的「正常」是什麼,正常是大多數人的選擇,是中間值,如同有人喜歡正常,有人喜歡半糖去冰,有人喜歡無糖少冰。正常不是正確,當你跟大多數人不同,不代表你不正常,你只是比較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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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收錄於散文集《台北家族,違章女生》。
陪你很久很久 結局 ptt 在 鄭元暢Joseph Cheng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淚轉!加油!我們都好好的!越來越好!😭
https://m.facebook.com/story.php?story_fbid=10152768603623769&id=788313768
寫在『你照亮我星球』播完之後……
播完最後一集的這個晚上,我一直在思考著,城偉到底哪裡有錯?
如果這是一部第一人稱的偶像劇,會不會讓人更能了解城偉在想甚麼?
從一開始他比所有人都更想面對問題,更想挑戰真相,然後到開始的不合作運動,心理壓力大到得罪所有『不了解』他的人,城偉錯在哪裡?我的解讀是:他錯在與這個已經成為事實的社會邏輯、生活規則格格不入,他太不一樣,又不想跟別人一樣!
但是如果你細看城偉的生活細節:為何從不輕言說不愛曼玲?為何如此痛苦卻不輕言離開?搬家後不丟掉曼玲的公仔?在黑暗的表演訓練環境中,是靠著回憶曼玲度過寂寞,這種種是否更能明白城偉和曼玲,就像時下很多情侶的愛情一樣,曾經深愛過,然而愛情少了催化劑、少了驚喜、少了持續下去的動力,卻總有一方不察覺,或者不當一回事,然而越不去面對解決,問題會越烈越大。城偉絕對不是不愛曼玲,面對怡芳也像是真實生活中另一種以為可以逃脫的轉換,然而卻未必適合,只是他們沒有繼續下去,否則仍可能層出新的愛情問題。而春生也向是時下另一種不可口甜蜜的愛情面貌,面對唾手可得的陪伴,輕忽也缺少珍惜。所以有人說這真是史上最不可愛的男女主角群,我也只能說因為他們太過真實。
2002年開始拍所謂的偶像劇,說了快10年的愛情,好像也跟我的戲,談了那麼久的戀愛。然而,真實生活的愛情終究不像我說的故事浪漫,我總覺得是到了該自我檢視『愛情』這個命題的時候了,不只是戲中的愛情、戲外的愛情,甚或是我們自己的愛情。所以這次想說的,一定不是個愛情故事,但卻希望是非常寫實、真實生活中的愛情。它不可口,我知道,卻一定痛徹心扉,看著城偉曼玲,想著愛情需要的,不會是只有風花雪月的浪漫橋段,有的時候只是簡單沒有壓力的的陪伴、只是我懂你、你知道我的一個眼神。
故事寫了20集的劇本,反覆修改、討論、增減,有些集數的劇本超過2集的量,所以嚴格說起來,我們拍了23到24集的長度。我們跑了全台灣特殊的景點,可有注意到為何每個景點拍戲現場,都會很清楚註明拍攝地點,我很希望這個戲告訴很多人臺灣地景地貌的豐富,是值得很多人去尋找欣賞。我們去過極寒的北海道冬天,將近零下20度;也到了盛夏的南台灣,關在40度密不通風的屋子中;我們上山下海,我們拍過2000人的大場面、飛出追逐、嘗試古裝、歌舞、舞台劇,我們希望編織出一個真實的演藝圈的網,希望所有對這個行業憧憬的人,知道平日我們的甘甜與辛苦。
然而我必須很誠實也很自省地說這部戲沒有完成夢想的許多部分,我必須說我也很遺憾,也很難過,也必須負最大的責任。一路以來,我們遇到了許多問題,這當然是拍戲一定會經歷的,但我真的也覺得這大概是到目前為止我們遇過最多困難的一部戲,我們不怕拍攝的困難,但就是有些困難是連面對都無法解決的,我很感恩我的工作人員、許多演員陪我一同走過,沒有你們,甚至走不下去……我無法一一說明那是甚麼原因,那也都已經過去,我們必須往前看。
Ptt有一位網友pommpomm形容得很好,大意是與其說星球是一部偶像劇,倒不如說是一部大型的『行動藝術』。是的,我們幾乎經歷了所有星球中劇本寫下來的種種演藝圈的困難,但也一一度過,我當然是其中一份子,我有時可能是城偉曼玲,也可能是文哥吳導,這樣的巧合不僅心驚,也讓我數度玩味,人生如戲。
故事最後一集結尾,究竟是真是假?是真實或幻想,我想存乎每個觀眾的心,就像曼玲從高處因為鋼絲落下而昏迷,這件事究竟該認為是個災難,或是城偉曼玲的轉機?昏迷指數三分,究竟該視為絕望,或是充滿希望的等待?有時候世間事的好壞,不是事情本身,而在乎人心,所以最後我們能不能相擁迎接太陽,似乎比曼玲是否甦醒來得更為重要,你們覺得呢?本來希望有七個結局,最後觀眾來思考選擇,這最後希望的創意安排,也在沒有允許的時間情況下放棄了,深覺得可惜。
另外,我當然也知道最後兩集收得很急、很倉促,我的剪接師和我最後在剪接台上,面對剩下2集,扣除電視台必須留下的廣告長度,實長只能140分鐘,我們卻還有將近500分鐘的戲無法剪入而傷腦筋。以前的戲收視率好的時候,電視台總是希望我們盡可能延長集數,但這回收視率不如人意,電視台卻一點空間都不留,即便我甚至說我願意降價或甚至免費播出,電視台仍不為所動,為此進出電視台多次,跟長官苦苦哀求,我甚至拿出我們曾經共同創下『我可能不會愛你』的好成績,而今想做些不一樣的故事,期盼最後播出完整的支持,卻也收到拒絕的回應。
我很難過,大家的心血我未能全貌維持住,甚至舞台劇我們都演了3幕,最後的呈現也只能盡數捨去……能怎麼辦?就算如我這樣的創作者,面對這惡劣的環境也只能低頭。從一開始籌備就遇到一堆這樣的問題:許多本來可以演出的演員,因為某些電視台彼此不相容的因素,臨到頭拒絕了我的演出邀約,面對大環境越來越糟,本位門戶之見仍然,這真是讓我難過,也不知未來該如何,奉勸握有實權的影視界大老們,若無遠慮必有近憂,若不團結,必自絕未來之路。看到接檔星球的戲,居然是韓國以前的舊片「咖啡王子一號店」,長久希望養成的日十偶像劇時段,就這樣中斷,甚至不願意給一部戲好好完整播出的空間,只有遺憾和喟嘆,我也難改變甚麼。就像從一開始旺旺寶貝如此可愛的名稱,必須強冠名在星球這樣強烈風格的戲之前開始,我就知道這就是演藝圈的現實面,我們正開始經歷這場實境秀。我曾經抗拒,最後仍須妥協,一步一步退讓。我不只一次大聲呼籲黃金時段請保留給台灣自己做的戲劇,然而顯然我只是小蝦米,擁有自己聲納系統的大鯨魚根本聽不到,所以大環境不僅沒有改變,反而越來越糟。
我似乎不能怪罪於電視台,想一想,那麼多人要養,賠本的生意怎麼會有人做,革命的事情是傻子才會有的行為,如果拍星球是一個傻氣的行為,這篇文章就當作我再一次的傻子向前衝!所以接下來要說的,可能讓更多人如坐針氈,更加討厭我,可是不說,我就失去了希望台灣電視可能更好的希望,能不說嗎?
當年我們開開心心要求政府正視文創產業,這可能是台灣未來重要的經濟命脈,所以歡天喜地迎來文化部,結果呢?問問所有產業鏈底下的大家,覺得環境更好?抑或是更加絕望?聽聞目前黃金檔的綜藝節目製作費2小時30萬,聽聞已經有兩家電視台短期不想自製戲劇節目,又或是真要製作,請先尋求對岸的合拍合作,這樣思維下的未來,該怎麼辦?更不要說製作費從黃金時期可能達300萬到現在140萬得完成同樣長度2小時的戲劇,人工在漲、片酬在漲,可想而知剩下的直接製作費能有多少?無怪乎製作人和辛苦的工作人員糾紛層出不窮了,這樣的問題,是產業該自生自滅?或是文化部可以正視問題,召開聯合電視會議,對保存與開創找出因應之道?再論 HD高畫質補助,這兩年旗艦組皆限縮在連續劇類,固然希望振興連續劇的製作條件,才能端出好的戲劇節目,但是成效呢?每天2個小時以上的製播時數仍然,見好不收的長壽劇仍然,失去對外競爭市場的局面每下愈況,這樣結果的檢討,可曾存在?
今年更有不知業界疾苦的荒謬政策出現:在HD高畫質輔導金補助辦法公布之後,大家都已紛紛報名之後,突然追加要求所有成品未來繳交5.1聲道的聲音品質製作節目,根據成本估算,每部戲為了製作5.1聲道的聲軌,須每集增加10萬元,也就是一檔20集的星球,平白多出了200萬的製作費。在有些製作費已經拮据的製作單位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詢問文化流行產業局的結果,回應居然是不接受就別送!這真的令我匪夷所思,首先,星球已經賣出十幾個國家包含日本,沒有一個地方要求我們送5.1聲軌的作品;台灣所有電視台的播映系統,沒有哪一個電視台或是有線系統業者,是以5.1聲道播出方式,我們連影像的FULL HD系統都尚未普及,更遑論此舉像是還不會走路的小孩,你規定他必須開車,你說未來一定要會開車,所以現在先買車……這樣的比喻看似荒謬可笑,但這就是政策。
再說讓電視節目開倒車的現今收視率調查系統,不論樣本的取得、樣本數量、樣本的區域性,都很難顯現現今收視習慣與目標觀眾,但是所有節目、廣告商被他牽著走。以樣本取得來說,收視戶機上盒必須裝在有一家三代同堂的家庭,現階段小家庭、單身戶為都會大多數現況,如何看出他們喜歡的究竟是什麼?更不要說只有幾千戶的收視率調查戶與偏重中南部的收視率採樣了,如果這是節目製作的標準,將會產生一堆討好的低成本不求內容的製作產生,現在其實已經很多了,不是嗎?而主司文化發展的人,看到問題所在了嗎?
我所提的問題當然只是冰山一角,難以呈現現今台灣電視衰敗的全貌,只是我還想努力,還不願意讓台灣電視欠缺競爭力,所以還想振臂疾呼,還想當個不說好聽話的叛逆者,然而,我還是不經去想,這篇文章能起得了甚麼作用?
『你照亮我星球』是個實驗品,不管成不成功,他都是我覺得值得的嚐試,未來,喜歡台灣電視節目,也曾經陪同你一起成長的各位觀眾,我希望作為一個創作者,能給大家更多優質與多元的節目,而不是未來的路越走越窄,最後終將消失不見。我還是想感謝陪我一起走過快一年星球旅程的夥伴,我知道我們都是還懷有崇高理想的一群影像工作者,如果不是因著這份理想,我們不會挑困難的路走到了最後一天,感謝你們昨天陪著一起走完全程,幕後花絮中,我的演員說了很多讓我很感動的話,沒看到的人還麻煩看看,他們說了很多這個從業人員的心聲……謝謝一路支持也給予建議的觀眾們,希望我們的努力,不是老兵不死,只是逐漸凋零……
我是瞿友寧2014.10.13
陪你很久很久 結局 ptt 在 邱昊奇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難過
寫在『你照亮我星球』播完之後……
播完最後一集的這個晚上,我一直在思考著,城偉到底哪裡有錯?
如果這是一部第一人稱的偶像劇,會不會讓人更能了解城偉在想甚麼?
從一開始他比所有人都更想面對問題,更想挑戰真相,然後到開始的不合作運動,心理壓力大到得罪所有『不了解』他的人,城偉錯在哪裡?我的解讀是:他錯在與這個已經成為事實的社會邏輯、生活規則格格不入,他太不一樣,又不想跟別人一樣!
但是如果你細看城偉的生活細節:為何從不輕言說不愛曼玲?為何如此痛苦卻不輕言離開?搬家後不丟掉曼玲的公仔?在黑暗的表演訓練環境中,是靠著回憶曼玲度過寂寞,這種種是否更能明白城偉和曼玲,就像時下很多情侶的愛情一樣,曾經深愛過,然而愛情少了催化劑、少了驚喜、少了持續下去的動力,卻總有一方不察覺,或者不當一回事,然而越不去面對解決,問題會越烈越大。城偉絕對不是不愛曼玲,面對怡芳也像是真實生活中另一種以為可以逃脫的轉換,然而卻未必適合,只是他們沒有繼續下去,否則仍可能層出新的愛情問題。而春生也向是時下另一種不可口甜蜜的愛情面貌,面對唾手可得的陪伴,輕忽也缺少珍惜。所以有人說這真是史上最不可愛的男女主角群,我也只能說因為他們太過真實。
2002年開始拍所謂的偶像劇,說了快10年的愛情,好像也跟我的戲,談了那麼久的戀愛。然而,真實生活的愛情終究不像我說的故事浪漫,我總覺得是到了該自我檢視『愛情』這個命題的時候了,不只是戲中的愛情、戲外的愛情,甚或是我們自己的愛情。所以這次想說的,一定不是個愛情故事,但卻希望是非常寫實、真實生活中的愛情。它不可口,我知道,卻一定痛徹心扉,看著城偉曼玲,想著愛情需要的,不會是只有風花雪月的浪漫橋段,有的時候只是簡單沒有壓力的的陪伴、只是我懂你、你知道我的一個眼神。
故事寫了20集的劇本,反覆修改、討論、增減,有些集數的劇本超過2集的量,所以嚴格說起來,我們拍了23到24集的長度。我們跑了全台灣特殊的景點,可有注意到為何每個景點拍戲現場,都會很清楚註明拍攝地點,我很希望這個戲告訴很多人臺灣地景地貌的豐富,是值得很多人去尋找欣賞。我們去過極寒的北海道冬天,將近零下20度;也到了盛夏的南台灣,關在40度密不通風的屋子中;我們上山下海,我們拍過2000人的大場面、飛出追逐、嘗試古裝、歌舞、舞台劇,我們希望編織出一個真實的演藝圈的網,希望所有對這個行業憧憬的人,知道平日我們的甘甜與辛苦。
然而我必須很誠實也很自省地說這部戲沒有完成夢想的許多部分,我必須說我也很遺憾,也很難過,也必須負最大的責任。一路以來,我們遇到了許多問題,這當然是拍戲一定會經歷的,但我真的也覺得這大概是到目前為止我們遇過最多困難的一部戲,我們不怕拍攝的困難,但就是有些困難是連面對都無法解決的,我很感恩我的工作人員、許多演員陪我一同走過,沒有你們,甚至走不下去……我無法一一說明那是甚麼原因,那也都已經過去,我們必須往前看。
Ptt有一位網友pommpomm形容得很好,大意是與其說星球是一部偶像劇,倒不如說是一部大型的『行動藝術』。是的,我們幾乎經歷了所有星球中劇本寫下來的種種演藝圈的困難,但也一一度過,我當然是其中一份子,我有時可能是城偉曼玲,也可能是文哥吳導,這樣的巧合不僅心驚,也讓我數度玩味,人生如戲。
故事最後一集結尾,究竟是真是假?是真實或幻想,我想存乎每個觀眾的心,就像曼玲從高處因為鋼絲落下而昏迷,這件事究竟該認為是個災難,或是城偉曼玲的轉機?昏迷指數三分,究竟該視為絕望,或是充滿希望的等待?有時候世間事的好壞,不是事情本身,而在乎人心,所以最後我們能不能相擁迎接太陽,似乎比曼玲是否甦醒來得更為重要,你們覺得呢?本來希望有七個結局,最後觀眾來思考選擇,這最後希望的創意安排,也在沒有允許的時間情況下放棄了,深覺得可惜。
另外,我當然也知道最後兩集收得很急、很倉促,我的剪接師和我最後在剪接台上,面對剩下2集,扣除電視台必須留下的廣告長度,實長只能140分鐘,我們卻還有將近500分鐘的戲無法剪入而傷腦筋。以前的戲收視率好的時候,電視台總是希望我們盡可能延長集數,但這回收視率不如人意,電視台卻一點空間都不留,即便我甚至說我願意降價或甚至免費播出,電視台仍不為所動,為此進出電視台多次,跟長官苦苦哀求,我甚至拿出我們曾經共同創下『我可能不會愛你』的好成績,而今想做些不一樣的故事,期盼最後播出完整的支持,卻也收到拒絕的回應。
我很難過,大家的心血我未能全貌維持住,甚至舞台劇我們都演了3幕,最後的呈現也只能盡數捨去……能怎麼辦?就算如我這樣的創作者,面對這惡劣的環境也只能低頭。從一開始籌備就遇到一堆這樣的問題:許多本來可以演出的演員,因為某些電視台彼此不相容的因素,臨到頭拒絕了我的演出邀約,面對大環境越來越糟,本位門戶之見仍然,這真是讓我難過,也不知未來該如何,奉勸握有實權的影視界大老們,若無遠慮必有近憂,若不團結,必自絕未來之路。看到接檔星球的戲,居然是韓國以前的舊片「咖啡王子一號店」,長久希望養成的日十偶像劇時段,就這樣中斷,甚至不願意給一部戲好好完整播出的空間,只有遺憾和喟嘆,我也難改變甚麼。就像從一開始旺旺寶貝如此可愛的名稱,必須強冠名在星球這樣強烈風格的戲之前開始,我就知道這就是演藝圈的現實面,我們正開始經歷這場實境秀。我曾經抗拒,最後仍須妥協,一步一步退讓。我不只一次大聲呼籲黃金時段請保留給台灣自己做的戲劇,然而顯然我只是小蝦米,擁有自己聲納系統的大鯨魚根本聽不到,所以大環境不僅沒有改變,反而越來越糟。
我似乎不能怪罪於電視台,想一想,那麼多人要養,賠本的生意怎麼會有人做,革命的事情是傻子才會有的行為,如果拍星球是一個傻氣的行為,這篇文章就當作我再一次的傻子向前衝!所以接下來要說的,可能讓更多人如坐針氈,更加討厭我,可是不說,我就失去了希望台灣電視可能更好的希望,能不說嗎?
當年我們開開心心要求政府正視文創產業,這可能是台灣未來重要的經濟命脈,所以歡天喜地迎來文化部,結果呢?問問所有產業鏈底下的大家,覺得環境更好?抑或是更加絕望?聽聞目前黃金檔的綜藝節目製作費2小時30萬,聽聞已經有兩家電視台短期不想自製戲劇節目,又或是真要製作,請先尋求對岸的合拍合作,這樣思維下的未來,該怎麼辦?更不要說製作費從黃金時期可能達300萬到現在140萬得完成同樣長度2小時的戲劇,人工在漲、片酬在漲,可想而知剩下的直接製作費能有多少?無怪乎製作人和辛苦的工作人員糾紛層出不窮了,這樣的問題,是產業該自生自滅?或是文化部可以正視問題,召開聯合電視會議,對保存與開創找出因應之道?再論 HD高畫質補助,這兩年旗艦組皆限縮在連續劇類,固然希望振興連續劇的製作條件,才能端出好的戲劇節目,但是成效呢?每天2個小時以上的製播時數仍然,見好不收的長壽劇仍然,失去對外競爭市場的局面每下愈況,這樣結果的檢討,可曾存在?
今年更有不知業界疾苦的荒謬政策出現:在HD高畫質輔導金補助辦法公布之後,大家都已紛紛報名之後,突然追加要求所有成品未來繳交5.1聲道的聲音品質製作節目,根據成本估算,每部戲為了製作5.1聲道的聲軌,須每集增加10萬元,也就是一檔20集的星球,平白多出了200萬的製作費。在有些製作費已經拮据的製作單位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詢問文化流行產業局的結果,回應居然是不接受就別送!這真的令我匪夷所思,首先,星球已經賣出十幾個國家包含日本,沒有一個地方要求我們送5.1聲軌的作品;台灣所有電視台的播映系統,沒有哪一個電視台或是有線系統業者,是以5.1聲道播出方式,我們連影像的FULL HD系統都尚未普及,更遑論此舉像是還不會走路的小孩,你規定他必須開車,你說未來一定要會開車,所以現在先買車……這樣的比喻看似荒謬可笑,但這就是政策。
再說讓電視節目開倒車的現今收視率調查系統,不論樣本的取得、樣本數量、樣本的區域性,都很難顯現現今收視習慣與目標觀眾,但是所有節目、廣告商被他牽著走。以樣本取得來說,收視戶機上盒必須裝在有一家三代同堂的家庭,現階段小家庭、單身戶為都會大多數現況,如何看出他們喜歡的究竟是什麼?更不要說只有幾千戶的收視率調查戶與偏重中南部的收視率採樣了,如果這是節目製作的標準,將會產生一堆討好的低成本不求內容的製作產生,現在其實已經很多了,不是嗎?而主司文化發展的人,看到問題所在了嗎?
我所提的問題當然只是冰山一角,難以呈現現今台灣電視衰敗的全貌,只是我還想努力,還不願意讓台灣電視欠缺競爭力,所以還想振臂疾呼,還想當個不說好聽話的叛逆者,然而,我還是不經去想,這篇文章能起得了甚麼作用?
『你照亮我星球』是個實驗品,不管成不成功,他都是我覺得值得的嚐試,未來,喜歡台灣電視節目,也曾經陪同你一起成長的各位觀眾,我希望作為一個創作者,能給大家更多優質與多元的節目,而不是未來的路越走越窄,最後終將消失不見。我還是想感謝陪我一起走過快一年星球旅程的夥伴,我知道我們都是還懷有崇高理想的一群影像工作者,如果不是因著這份理想,我們不會挑困難的路走到了最後一天,感謝你們昨天陪著一起走完全程,幕後花絮中,我的演員說了很多讓我很感動的話,沒看到的人還麻煩看看,他們說了很多這個從業人員的心聲……謝謝一路支持也給予建議的觀眾們,希望我們的努力,不是老兵不死,只是逐漸凋零……
我是瞿友寧2014.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