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玄奘是不是在成都大慈寺修行剃度?
歷史上堪稱偉大冒險旅行家、享譽國際的宗教學者玄奘西行十多年取經回到中原主持翻譯,因為他精湛博學,被人尊稱為「三藏法師」。經過元代雜劇和明代小說《西遊記》的廣泛傳播,玄奘在民間就變成婦孺皆知「唐僧三藏」了。但是,玄奘法師西行取經之前,曾在成都修行五年,到20歲出頭正式在成都的寺廟受戒剃度,然後才有遊歷四方和去天竺印證佛學源頭的宏偉理想。奇怪的是,1000多年以來,不論民間人們口頭相傳還是學術界多數觀點都認為,玄奘是在成都市中心的唐代古寺大慈寺修行並受戒剃度,但諸多古籍史料留下的說法卻能夠證明這一說法並非事實。
一、少年玄奘隨哥哥長捷到成都修行
玄奘的出生年份並不確定,一般傾向於西元596年(另一說是602年),家鄉是河南偃師緱氏鎮。祖父陳康為北齊國子博士,父親陳慧在隋朝初年當過江陵縣令,家境算是普通。
玄奘的俗名叫陳褘,之所以會出家為僧和二哥陳素有關。南北朝到隋朝依然是佛學鼎盛時期,隋文帝和隋煬帝都是大興佛寺的典型,文帝楊堅傳說本來就出生在寺廟,小時候由一個尼姑帶了好幾年。煬帝楊廣在江南拜著名天台宗祖師智顗大師為師,智顗勸諫楊廣為安定江南做出很大貢獻。
佛寺興盛為安撫亂世裏的百姓提供一個寄居的環境,當時算是某種救濟疾苦的組織。由於這種社會背景,一表人才的陳素很年輕就在洛陽的淨土寺出家,學問深厚,人稱長捷法師。少年陳褘跟二哥陳素在淨土寺做小沙彌五年,深受兄長的影響。由於玄奘的成就超過哥哥,後來也就為玄奘的出生添加了一些離奇的點綴。玄奘是家裏四位兄弟姐妹中的老四,傳說母親懷他的時候身體欠佳,生他的時候遇到危險,突然屋頂上傳來三聲鳳凰的啼叫,玄奘母親才度過難關平安生下他。父親覺得這孩子不同一般,就找相士來看相,相士連連稱讚說:「此子寶相莊嚴,出生時有祥瑞庇佑,日後成就非同凡響。」
還有一個故事是關於他出家的。隋煬帝下詔要在洛陽度僧人27名,其中有個13歲的小童年齡太小,不在入選之列。大理卿鄭善果在淨土寺遇上他,略帶調侃地問道:「你小小孩童出家究竟想做什麼?」那小童從容不迫地回答:「小子要繼承如來的智慧和使命,把他流傳在世間的佛法發揚光大。」鄭善果見他人才出眾,大為驚訝,當即破格錄取,並向同僚誇讚:「此子得度必能弘大佛門的教化。」這個小童就是日後的玄奘。
因隋煬帝年間各地義軍打來打去的動盪,洛陽在王世充佔據之下,經常受到滋擾,長捷出於避亂,也是出於求學的念頭,聽聞幾位同鄉高僧大德都在成都佛寺,於是就帶着十五六歲的玄奘千里迢迢到了四川。
二、玄奘在大慈寺修行只是傳說
大慈寺自唐朝以來曾經是成都歷史上有見於記載的規模最大的寺廟,比今天的規模大幾倍,整個春熙路、鹽市口商業街區全都在大慈寺的範圍內。
大慈寺最早始建年代,據宋代普濟《五燈會元》所載,是來自印度的僧人寶掌「魏、晉間東遊此土,入蜀禮普賢,留大慈」,時間大約是四世紀中期,但不一定真實可信。而起初的寺廟名稱也不可考證。因為大慈寺真正得名來自唐玄宗入蜀避亂,這個名字是皇帝賜名的「敕建大聖慈寺」。
據說唐玄宗來到成都以後,偶然見大慈寺僧人英幹在街頭施粥,救濟窮困百姓,並為當時中原的戰亂祈福。當時已經年屆七旬的玄宗在逃難過程中,堂堂大唐天子親身經歷過吃不上飯,忍饑挨餓,反而接受百姓救濟的尷尬境地,為此深受感動,然後得知舊交無相禪師在這裏,請他跟著玄宗到行宮內殿居住,賜田一千畝,敕書「大聖慈寺」匾額,讓無相負責主持擴建大慈寺。因為無相禪師先後在成都建造過多家寺廟,有淨眾寺、菩提寺和甯國寺。
幾年下來,重新擴建的大慈寺房屋達到96院8542間,一度是成都最繁榮的寺廟。到會昌年間,武宗打擊天下佛寺,因為大慈寺有唐玄宗的御筆題額,故「不在除毀之例」,是當時成都唯一保存下來的佛寺,自然也成了整個四川規模最大的佛寺。不光唐代如此,到宋代也如此。大慈寺壁上有各種如來佛像1200多幅,天王、明王、大神將像260多幅,佛經變像114幅,所有畫像「皆一時絕藝」,蘇軾譽為「精妙冠世」。宋李之純的《大聖慈寺畫記》稱:「舉天下之言唐畫者,莫如大聖慈寺之盛。」到今天依然是成都極為罕見保留有部分唐代原貌的古跡。
唐朝剛剛建立的武德元年(618),玄奘與哥哥長捷法師來到成都,在成都各個著名寺廟拜訪高僧,印證交流和學習探討,見於記載的有寶暹、道基、智震、道因等人。玄奘進步很快,據說他隨寶暹學《攝大乘論》,隨道基學《毗曇》,隨智震學《迦延》。武德五年(622)春,玄奘在成都大慈寺的東律院正式受戒並坐夏學律。
玄奘前後在成都五年,究通諸部,常在大慈、空慧等著名佛寺講經,為蜀地僧俗所景仰,初步顯現出一代高僧風采,也表現出青年學者的睿智和廣博。但玄奘並不以此感到滿足,對佛學各種學問的好奇和疑惑,渴望與更多高僧交流印證的念頭一直纏繞在他的心中,於是他泛舟三峽,取道荊州再回長安,實現他赴西天取經之壯舉。
千百年來,玄奘在大慈寺受戒剃度的說法一直廣為流傳,但近年專家學者對成都歷史文化的研究所得,可能事實並非如此。
三、空慧寺與玄奘兄弟的隱秘關係
再回武德元年,玄奘與長捷法師經子午穀、劍閣至成都,當時並沒有到城中大慈寺,而是居住在城西的空慧寺,這一細節記載在慧立和彥悰為玄奘寫的《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第一卷中,「時天下饑亂,唯蜀中豐靜」,「法師兄因住空慧寺,亦豐神朗俊,體狀魁傑,有類於父。」儘管這一傳記有許多小說筆法,記錄內容並非百分之百真實,但許多關於玄奘的生平經歷還是被研究者重視的。
《法師傳》開篇就提到西蜀佛教的興盛,正因為隋煬帝時期的亂世,許多高僧都投奔西蜀相對安寧,同時南朝以來,成都佛教也發展很快,也才能吸引這些高僧紛紛前來,所以他們兄弟也聞名前往。當時玄奘還只是十五六歲的小沙彌,《法師傳》雖然添加了一些語言誇張地形容玄奘學問有如天才,引起許多蜀中僧人驚歎,但畢竟玄奘尚屬「應法沙彌」階段,還不具備資格獨行法事,按照規矩也應該是跟著哥哥長捷法師一起在空慧寺居住,也時常去其他寺廟拜訪學習。也許是空慧寺後來消亡,玄奘兄弟與空慧寺的淵源一直不被重視。
成都空慧寺是一所歷史悠久的佛學講寺,位於成都西郊某處,今天已經不可考證。以史料記載,空慧寺由石犀寺改建而來。石犀寺最早並不是佛寺,主要留存著李冰治水時鑿刻鎮水石犀牛。南朝蕭梁武陵王蕭紀(武帝蕭衍的第八子,在成都十七年)在成都正式改建佛寺,當時叫龍淵寺,是蜀中南朝寺廟的代表之一。據唐代道宣《續高僧傳》記載,蕭紀專門從洛陽請了高僧慧韶入蜀弘法,慧韶,俗姓陳氏,為洛陽潁川陳太丘之後,與玄奘兄弟屬於同籍同族的本家。慧韶奉邀至蜀,于諸寺講論,開道如川流。到唐朝以後,因為避諱高祖李淵的名字才改名空慧寺。正因為空慧寺的興盛與玄奘兄弟有莫大淵源,所以他們入蜀以後專門前往那裏瞻仰,也就居住在空慧寺。
《續高僧傳•玄奘傳》還記載:「晚與二兄俱住益南空慧寺」長捷法師在空慧寺中開法筵講席,「凡講《盤經》《攝大乘論》、《阿曇》、兼通《書》《尚書》、《傳》(春秋三傳),尤善《老》(《道德經》)、《莊》(《莊子》)長捷法師的講筵法席「為蜀人所慕」。當時僧官「總管酂公特所欽重」。
很顯然,唐朝剛剛建立時的大慈寺還沒有後來的名氣,地位遠不如空慧寺,以長捷、玄奘與空慧寺的家鄉淵源,寄居修行於空慧寺更合乎情理。只不過空慧寺毀于唐武宗時期,宣宗即位,重興此寺,改名聖壽寺。
北宋人吳師孟《大中祥符禪院記》與南宋馮檝《大中祥符院大悲像並閣記》記述了重興之聖壽寺規模,大略謂寺院占地七頃,共三十院。規模、佛寺一度媲美大聖慈寺。南宋紹興十七年(1147)季春,院中塑觀音像一尊,歷經五年方完工,是迄今為止成都市最大的雕塑觀音像。但由於空慧寺名稱已經不再使用,從此就淹沒了。
空慧寺具體位置歷來也有爭議。據清朝一些史料觀點,認為年羹堯于雍正初年在原來空慧寺、聖壽寺的位置改建了將軍衙門,那麼應該就是今天成都市金河街、東西勝街及將軍衙門一片,這一說法參見西南民族大學文學院教授祁和暉《唐僧玄奘成都五年修習研究》的考證。(《西南民族大學》(人文社科版)2008年12月總第208期)。但另有一說法則是偏南的文廟街一帶,因為有唐代古籍《續高僧傳》點明玄奘「晚與二兄俱住益南空慧寺」,支持位置是成都偏南的地方。如袁庭棟的《成都街巷志》一書中,就是在介紹文廟街時順帶提到過空慧寺的情況。
四、玄奘在多寶寺修行而被誤認為是大慈寺
事實上,空慧寺的名聲雖然在隋唐時很大,但玄奘可能也並沒有與哥哥長捷住在一起。因為畢竟《法師傳》寫明只是「法師兄因住空慧寺」,而《續高僧傳》雖然支持說玄奘與長捷同住空慧寺,但求學與修行可能另有別處,更重要的是受戒剃度在空慧寺的可能性不大。
根據玄奘當時拜訪求學多位元高僧的情況,玄奘修行所在應該是成都城東的多寶寺。這也是一座成都名寺,由晉朝寶掌禪師興建,多寶寺位於城外僻靜的地方,而玄奘和長捷都是潛心向學的人,兩兄弟分別居住更有利於各自修行,這也比較符合研究學問的實際,這是其一。
多寶寺當時聚集高僧很多,其中有一個高僧道因法師年長玄奘十五歲,同樣是玄奘的河南家鄉人,俗姓侯。多年以後玄奘從天竺取經歸來,道因法師還被請到長安與玄奘一起翻譯經書,兩人交情極好。另據《大宋高僧傳》,玄奘請教學習的寶暹、道基兩位法師當時也都在多寶寺。這是第二點。
再次,多寶寺位於成都城郊外,當時要出城十多裏。更重要的一點證據是,多寶寺在成都城內另設有戒律院,正好與大慈寺毗鄰,玄奘正式受戒剃度就是當時多寶寺設在城內的戒律院。只不過唐朝中期以後大慈寺因得到玄宗李隆基下旨擴建而出名,吞併了城中原來的多寶寺戒律院地盤,演變為大慈寺的東律院和西律院(東律院原屬多寶寺的位置應該是大慈寺以東靠近府南河一邊),因此後人才會誤認為玄奘是在大慈寺受戒剃度,再後來就演變為玄奘一直就是在大慈寺修行,事實上還是有很大差別的。
正因為成都的多寶寺當時有戒律院,各方高僧雲集,寺廟規模很大,所以具備傳授戒律的資質。而空慧寺雖然聲名遠播,但規模和受戒條件似乎還不夠。關於玄奘受戒剃度的推斷可見四川文史館馮修齊《玄奘在成都大慈寺受戒考論》(《西華大學學報》2009年4月)。另外明代曹學佺所著《蜀中名勝記》也記載,唐高宗儀鳳年間(676-679),空慧寺獲得敕建佛塔,當時在該寺獲得受戒者才700人,這時已經距離玄奘受戒有55年之久。雖然缺乏更多具體證明空慧寺受戒資質的資料,但推測空慧寺在唐朝初年應該還不具備剃度條件。
綜合來說,玄奘當年在成都多寶寺修行五年並受戒剃度的可能性更大,也能與大慈寺的流傳演變聯繫起來,應該是符合歷史實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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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嵩燾銳意求學。立志進取,飽讀詩書,經世致用,不恭虛浮。他18歲考取秀才,22歲中舉,29歲摘桂進士做官。封建士大夫趾高氣揚,固步自封,而他不輟腳步,崇尚魏源「師夷長技以制夷」,學貫中西。
郭嵩燾一生著述頗豐,代表作有《郭嵩燾日記》、《禮記質疑》、《大學質疑》、《中庸質疑》、《使西紀程》等。縱觀眾多「質疑」,可看到他的研究洞徹,蔑視權貴,思維創新的精神一以貫之。在當時社會,其學問大有「一覽眾山小」的情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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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郭嵩燾誕辰200周年
南湘陰人。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進士,咸豐四年(1854年)至咸豐六年(1856年)佐曾國藩幕。同治元年(1862年),被授為蘇松糧儲道,旋遷兩淮鹽運使。同治二年(1863年)任廣東巡撫,同治五年(1866年)罷官回籍,在長沙城南書院及思賢講舍講學。光緒元年(1875年),經軍機大臣文祥舉薦進入總理衙門,不久出任駐英公使,光緒四年(1878年)兼任駐法使臣,次年迫於壓力稱病辭歸。光緒十七年(1891年)病逝,終年73歲。他是中國史上第一位出國外交大臣。
郭嵩燾三題
其謂一題名字,二題封諡,三題自銘。適逢晚清重臣郭公誕辰200周年之際,重閱了其一生業績,令人感佩不已。世之評論甚多,容予從小處發之筆端。
一題名字
見諸史冊的,郭公有九個名字:齡兒、先杞、嵩燾、伯琛、筠仙、雲仙、筠軒、玉池山農、玉池老人。
齡兒、先杞,應該是父母居三井頭孩子出生地所取。郭公生於1818年湖南省的湘陰縣城西。郭氏祖籍系吳越一支發脈。曾祖郭熊是湘陰的富商,且是貢生。祖父郭銓世繼續祖業,經營田地、鹽業和錢莊。其父郭家彪精通醫術,矜貧恤獨,經常施藥鄉里,深受鄉鄰尊重。郭家世代既經商又讀書,受儒家文化影響比較深,為孩子取名頗有講究。為何取齡兒?內涵玄機。郭家祖人壽命都不過60左右。望兒長壽,仕進長遠。郭公的老家雖在湘陰城西正街普田巷三井頭,但已在長沙開有商鋪,尋找了一個吉祥的街道,名「壽星街」;嵩燾其名,亦有「壽」字內涵。家人常以「崧(燾)齡」呼喚,可見父子心中的勾畫。郭公晚年賦詩中有「流傳百代千齡後,定識人間有此人。」寓意精神長壽,千秋不朽。先杞之名是入學名,即家族排行名。先,取自「世家先立本,道德與文章」排行詩中。杞,本名枸杞,養生延壽藥物(注意:父親從醫出身)。又有「杞人憂天」一說。據《左傳》,魯莊公七年(前687年)所言:某天夜晚,所有的星星都消失了,忽然,天空中下起了流星雨。流星雨砸到杞國一帶,落星砸毀半個國家,房屋焚燒,大火連燒三個月。故經歷過此事的人,總是害怕天再塌下來。後世雖笑迂腐過分擔心,然則憂天憂國,為讀書人首要之則;不然讀書人與俗夫何異?父輩的執着,潛移了兒子的執着。大凡皆有靈驗。郭公慧眼超前通變,第一個寫出《使西紀程》,求國家不可閉關自守,學習西洋技術,遭到保守派的鋪天蓋地謾駡、諷刺、打擊,認為這樣偉大的清朝,還怕英國、法國乎?簡直杞人憂天。任憑詆毀,我行我素。先杞,國家在先,他擔心的是國家的命運。只有曾國藩、李鴻章、曾紀澤讀懂了他。今天,我們更認識了他的遠見卓識。
嵩燾者,喻志也,當為居長沙父子同心而鳴。嵩,山上小山,極高,猶喜馬拉雅山之珠穆朗瑪峰。燾,由壽(年限很長)和四點火(光明)組合,寓意經久不熄滅的長明燈,照亮後來的路。從姓名學來看,知識豐富,中年得貴,光照遠處,出國跡象。有表字伯琛,兩相呼應。伯,老大、第一;琛,又謂貢寶,大貴。真正所謂要,出類拔萃,非同凡響。
郭公銳意求學。立志進取,飽讀詩書,經世致用,不恭虛浮。他18歲考取秀才,22歲中舉,29歲摘桂進士做官。封建士大夫趾高氣揚,固步自封,而他不輟腳步,崇尚魏源「師夷長技以制夷」,學貫中西。
郭嵩燾一生著述頗豐,代表作有《郭嵩燾日記》、《養知書屋文集》、《養知書屋遺集》、《郭侍郎奏疏》、《禮記質疑》、《大學質疑》、《中庸質疑》、《使西紀程》等。縱觀眾多「質疑」,可看到他的研究洞徹,蔑視權貴,思維創新的精神一以貫之。在當時社會,其學問大有「一覽眾山小」的情勢。
郭公有超人見識,提前走向世界。曾國藩欲遞辭呈時,他力阻其行,曉以國難,助創湘軍,興辦水師。左宗棠受挫之時,他給左打氣,督促迎難而上,披掛上陣,始有新局。封建士大夫們熱衷於天朝自大,盲目排外。他卻要平等看洋人,反對呼「蠻夷」。既然洋人要侵華經商擋不住,我們就要開門了解西洋,學習成功的東西。特別是重任出使英、法欽差大臣後,一系列變格圖存模式都是常人未曾企及的:與洋人打交道,以和為貴,談判爭勝,「戰無了局」,中國的刀槍劍戟太落後。後果確實如此。學習洋人的工業技術,更重要的是改革政治體制,富國強兵。「其本在朝廷政教。」「君民兼主國權。」這一點,他是最早預見並提出的。郭公1859年上書「疏通夷情」,是說洋人對中國瞭若指掌,而「通市二百餘年,交兵議寬款又20餘年,」國人卻不知外情不懂外語,現在必須要辦外語學堂,使「轉相傳習」。必須要使實學代替八股,以應對外交。他反對重農抑商,發展民族工業,名聲好的商人可以做官。這些振聾發聵的高論,不亞於地震!天下譁然。
再看筠仙、雲仙、筠軒諸名,都是自取號名。筠,青皮有節操的竹子。仙,神仙。軒,卿大夫之車,有高貴欄杆。總起來分析,暗示了其人個性很強,性格秉直,愛國遠見,超脫一般,不會消失。
為什麼又叫玉池山農、玉池老人呢?其意表示不忘耕讀出身。他的老房子長沙壽星街,房子雅稱玉池別墅,內有小塘;自取別號玉池山農、玉池老人。玉池從何提起?郭公祖父在普田巷經營鹽業發財,郭公父親重修新宅。因庭院內種有兩株石榴樹對著書齋,故名「面榴軒」;院內有個大水池,名「玉池」。從郭公有《九日邀同吳南屏、張子恒等登定王台、天心閣,歸飲養知書屋》一詩,測知,三人乃步行游觀,長沙城裏的定王台、天心閣離家不遠,邀請回來喝茶很方便。那麼,養知書屋且在何處?今之開福區六堆子是也。雖已蕩然無存,但書香隱隱未了。
二題封諡
1891年郭公壽終正寢,消息傳來,李鴻章十分懷念,惻隱之心頓生,上書朝廷求封賜諡號。按功績,清朝第一使臣,開放眼光,無私朝廷,應予追封。聖旨下來卻是:「郭嵩燾出使西洋,所著書籍,頗滋物議,所請著不准行。」
「不准」的主要原因是,他寫的書籍產生了普天下的指責。什麼書?主在《使西紀程》。指責他的是些什麼人呢?閉關鎖國的上層官僚以及不明真相的莽夫「東亞病夫」,有魯迅所指的「看客」。於是乎,真正焦慮國家前途命運的人,卻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是皇帝畏懼「輿論殺人」嗎?是朝廷不知其人的良苦用心嗎?
當初公使出洋是熱行的,去職回來是冷走的。船到漢口,老友李瀚章要他「先期回京不待假滿」。他知道,這是恭親王和李鴻章的意思,要朝廷給他一個官職,不能冷下了。他腦子裏打了幾個圈圈。
記得遺老遺少們老早就攻擊他的洋務策略,立功不討好;又考慮年已花甲,一身病,怎麼還能遠涉重洋?但兩太后幾次招見,非他莫屬,無人頂替。慈禧太后還給一顆定心丸:你只一味替國家辦事,不要管別人瞎說,橫直皇上總知道你的心事。什麼心事?外交應與英人和談,和為貴。打架不是英法對手。他得了尚方寶劍,抱病出使,辦成了不少的事,穩定了局勢,而皇上太后不認帳了,以《使西紀程》滿朝非議賣國撤職。
只為超前認識。一、郭認為,不可小瞧洋人,他們也有兩千年的文明歷史。我們現在落後了,不如他們。表現出強烈的國際參與意識。——清朝坐大,蒙昧不知天外有天。這還得了,如同炸了鍋,上下沸騰,不被認可。二、郭批評因循守舊,要學英國政教制度,「法度嚴明,仁義兼主,富強未艾,寰海歸心。」——只有我天朝才是文明古國,大罵郭對天朝有二心,漢奸。三、郭認為身在他國,應當尊重禮節獲得好感,學習長處以為國用。遊甲敦炮臺,接受披了一下洋人衣;巴西國王入會,大家起立他也隨之站起;在白金漢宮聽音樂有音樂單,他也同洋人一樣閱看。——這便成了他投降賣國的罪名。隨吏劉錫鴻告陰狀,必欲置之死地。從未見過大場的滿清官員們,拿起芝麻當西瓜,大加撻伐。四、他提出,絕不能以為日本彈丸之國,經濟和野心發展很快。果然,郭死後三年,甲午戰爭爆發,中國慘敗。他說,「三代以前,獨中國有教化耳,故有要服、荒服之名,一皆遠之於中國而名曰夷狄。自漢以來,中國教化日益微滅,而政教風俗,則不及各國乃獨擅其勝。其視中國,亦猶三代盛時之視夷狄也。」五、鋒芒畢露。郭嵩燾痛斥士大夫「惟一意矜張,以攘夷狄為義,而置民父于不顧;必使覆國亡家,以快其議論而為名高」 ,呼籲國人要摒棄傳統的「夷夏之辨」,引起公憤。
他的遠見卓識,作為井底之蛙的腐儒昏官是覺察不到的,統治者反倒害怕口狂危及到社稷。所以,他痛徹悟到與其共事,不如回歸故里。
三題自銘
郭公前前後後所著書籍共40多卷。在那個時候軍務洋務忙碌,用毛筆撰寫,著作等身,實在是鱗毛鳳角。沒有封諡,也有自銘,這些詩書典冊,可謂千秋永存,非帝王空空封諡可比。
本節略從他個人詩聯中,管窺他的自我評估:自信、遠見和執着。
其一:「面榴軒」宅院中,祠堂楹聯——
文章千古事
忠孝一生心
聯語既是對郭家的總結,也是對對子孫的訓辭。要讀書深造,要盡忠盡孝。從郭公留下的絕筆《枕上作七首》,其一曰:「三人同瘦命偏長,共道吾家兄弟強。兒輩尚能規進取,莫忘先世有書香。」證明郭公站得高看得遠,「吾人行事,必具有天下一家、萬物一體之心,乃能於事有濟。文章氣節不納之道義,皆是浮動之氣。」他的洋務觀點,天下一家、萬物一體,納之道義,是為急切拯救搖搖欲墜的滿清王朝,忠心耿耿,哪裏投降賣國?曾紀澤當慈禧太後面,很替郭嵩燾抱不平。這一點,太后心知肚明,儘管滿朝口誅筆伐問罪,還是算了,隨他去吧。
其二: 對聯自題——
無補清時,終老書叢原宿志;
偶談瀛海,重攤詩卷紀前遊。
「自題」 上聯,講朝廷不重用我了,我就回到老家養老,但是,決不會享受清福,仍然筆耕書田,坐案寫事,留給後世,為實現早期的夢寐志向。這一點,他已經做到了。下聯講嘴巴還是封不住的,腿子還是要動的。「偶談」什麼呢? 瀛海,前遊。罵由他們罵,我還是要講國家外交。郭公出使英國時,長沙的居所曾受到守舊派的圍攻。返鄉後,親友都規勸他少談洋務。那怎麼行?他硬要宣講:「歐洲各國日趨富強,推求其源,皆學問考核之功。」「彼之所長,徇而習之;我之所短,改而修之。」「誠得其道,則相輔以至富強,由此而保國千年可也。」並將自己有關洋務的論文編成《罪言存略》一書,自費刊行。
其三:光緒十四年三月十日夜賦詩——
成仁取義生平志,老死柴門亦數然。
豈分三醫連四表,竟愁一藥送餘年。
慚無身後完存稿,盡有人間未了緣。
家國友朋多負負,來生犬馬志猶堅。
此詩重點體現「志猶堅」。首聯即開宗明義,生平志向以正義為最,即使罷官老死或被殺,折磨多次,本性不移。頸聯訴述多病之軀,一邊吃藥,一邊寫奏表。愁的是藥送終年,而不是表得落妥。曾記得曾經澤討還伊犁與俄交涉前,他上表獻策六條。第一條就是應聽從左宗棠的意見。朝廷認為可備考,密囑李鴻章將表折內容轉給曾經澤。他多次上書要求禁煙,在長沙開設禁煙會。頷聯是說,我慚愧擬定存稿未付梓,洋務願望不能付之實施。主講思賢講舍,並立王船山祠,授徒講學。尾聯遺憾對家庭、朝廷和志同道合的朋友多有辜負,表達來世就是變成犬馬效勞,也會不變初衷,意志更加堅定。這可以說是湖南人的「霸得蠻」的一塊金字招牌!
其四:臨終前兩年的《戲書小像》吟——
傲慢疏慵不失真,盡留老態待傳神。
流傳百代千齡後,定識人間有此人。
世人欲殺定位才,迂拙頻遭反噬來。
學問半通官半顯,一生懷抱幾曾開。
此詩表達重在對身後的自信。首聯是自我畫像,確實如此,栩栩如生,毫不掩飾,光明磊落。頸聯自信,讓時間說話,有如「西門豹治鄴」:千百年後,令子孫思我言。我這個人是不會消失的。頷聯回顧所受之冤屈,誣衊譭謗,紛至遝來,甚至要他坐牢,要殺人。 「謗毀遍天下,而吾心泰然,自謂考之三王而不謬,俟諸百世聖人而不惑,於悠悠之毀譽何有哉!」尾聯有自謙「學問半通」,有自白「官半顯」。他1860年辭職還鄉兩年,著書不輟。1862年再度出山。1866年廣東巡撫任上被彈劾,回家講學。1875年又啟用入總理衙門。國難當頭,又任出國公使第一人。1879年罷官海外,回來寫回憶錄,宣傳洋務。所以是「一生懷抱幾曾開」,不屈不撓筠仙在。
中國遣使,始於光緒初。嵩燾首膺其選,論交涉獨具遠識。李鴻章認為,當世所識英豪,與洋務相近而知政體者,以筠仙為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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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三代帝王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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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魚肉丸子
「做個才人真絕代,可憐薄命作君王。」後世郭磨的《南唐雜詠》可謂是對李煜一生評價中的精髓。文采斐然,卻出生於亂世帝王家,躊躇滿志,卻背負著承擔不起的責任。
論辭藻,李煜的詞形象生動、語淺而意深,每每拜讀,只覺口齒生香、意猶未盡。論治國,李煜才能平庸,生性又溫和純良,他扶不起留存於戰火紛飛、群雄逐鹿背景下的南唐,眼看著數十年基業毀於朝夕。恨其不爭,哀其不幸。
李煜的皇位來的巧合,彷彿命中注定。
李煜剛出生時,他的祖父李昪作為吳國重臣,手掌朝政,楊氏一族不過是任人擺佈的傀儡。李昪不滿自己屈居人下,稍加運作,不久一首「江北楊花作雪飛,江南李樹玉團枝。李花結子可憐在,不似楊花了無期」的歌聲傳遍大街小巷。這首民謠暗喻「李氏興,楊氏衰」,百姓受其蠱惑,認李氏為天選之人。
李煜兩個月大時,吳國皇帝楊溥自知大勢已去,於吳天祚三年(937年),主動將天下禪讓給齊王李昪。
這一年十月,祖父李昪於金陵稱帝,化家為國,改國號為齊,以金陵為西都,廣陵為東都。李煜的身份從世家公子轉為皇孫,第一次與皇位繼承權有了交集。
李昪於亂世中稱帝,一代梟雄看人的眼光也極其毒辣。還未謀得帝位之際,他就早早地看出自己的嫡長子李璟(李煜父親)胸無大志,並不是合適的繼承人。雖然李璟文采斐然,但對政治卻不敏感,並不擅長治國為君之道。
五個兒子中李昪最看重次子景遷,嫡長子李璟早早地被排除在繼承人之外。原本李煜的皇位繼承權也要依次延後。但天有不測風雲,天祚二年(936年),景遷意外病逝,李璟雖不受李昪喜愛,但以五代十國「傳嫡傳長」的慣性,李璟仍然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升元三年(939年),李昪改國號為唐,開始將繼承人的目光轉向三子景遂,派他前往戰略重地揚州擔任東都郡守。長子李璟雖然被封為齊王,卻沒有太子的名分。
李璟生性淡然,自知不是治國之才,又深知父親李代桃僵的用意,故而對皇位並沒有過多奢求。但李璟本身並無過錯,廢長立幼的說法站不住跟腳,短時間內李昪沒有機會立景遂為太子,只能一拖再拖。
太子之位空懸了數載,大臣紛紛上書請求立齊王李璟為儲君,李昪被逼無奈,同年八月下詔立李璟為太子。李璟上表固辭,直言自己難當大任,李昪心中大喜,順勢將立嗣這件事拖延開來。
但李璟注定是南唐君主。就在李昪謀劃著尋找時機立三子景遂為太子之時,自己的身體卻出了問題。這些年李昪長期服食各種丹藥,身體急速衰竭,任憑華佗在世也無回天之力。李昪病入膏肓卻心思清明,如今首要大事還是確立繼承人。升元七年(943年)二月,李昪寫密信送往東都,想要召壽王景遂回京。
李昪想傳位景遂的心思朝臣皆知,密信還未送出之際就被朝臣周宗、吳庭紹等人攔截。後烈祖李昪崩於崇德宮,李璟在其病榻前許下「兄終弟及」的諾言。
升元七年(943年)三月,李璟在周宗等朝臣的幫助下繼位,改元保大,尊皇后宋氏為太后,冊王妃鐘氏為皇后,封壽王景遂為燕王,宣城王景達為鄂王。這個時候,李璟受父親的影響極大,仍然惦記著將皇位傳給三弟景遂。
於是在同年七月,晉封燕王景遂為齊王,諸道兵馬大元帥、太尉兼中書令,同時昭告天下,兄終弟及,想要在百年之後傳位給三弟景遂。更激進的是,保大五年(947年)正月,李璟直接立三弟景遂為皇太弟。李璟的這一舉措為數年後長子弘冀謀殺叔父景遂埋下了隱患。
弘冀文武雙全,不僅有雄才偉略還能慧眼識人,但他這一生都活在三叔景遂的陰影之下。景遂被冊封皇太弟之初,李璟為杜絕弘冀爭奪皇位的念頭,命其出任江都尹,遠離金陵。後又在景遂的建議下被調往潤州,改任潤宣大都督,徹底遠離朝堂。空有謀略卻無用武之地,李弘冀當時憤懣的心境可想而知。
烈祖李昪首先排除李璟為皇位繼承人是有原因的,李璟處事優柔寡斷,沒有決斷力,這一觀點在李璟繼位後被證實。李璟即位之初,重用馮延巳、馮延魯、陳覺、魏岑、查文徽等人,此五人被重用後排除異己、侵損時政、攪亂朝堂,後人稱之為「五鬼」。
內政混亂如此,李璟對外並未遵循父親李昪與鄰國和睦相處的政策,他聽信馮延巳等人的讒言,先後攻打閩國、楚國,後又與大周開戰,幾年下來,入不敷出,李昪時期積攢下來的財富被揮霍一空,先前攻略的城池也喪失殆盡。
此時,大周的掌權人柴榮志在開疆擴土,與大周僅僅隔著一條淮河的南唐自然被其視為囊中之物。保大九年(951年)十二月,柴榮先發檄文聲討,後出兵進犯南唐邊境,統兵十萬,直奔淮南。唐軍雖丟失幾座城池,但在大將劉彥貞的帶領下奮勇抵抗,兩軍於壽州對壘,雙方僵持不下。
保大十四年(956年)正月,柴榮親自披掛上陣,派大將李重進率精兵渡淮,埋伏在正陽以東。當時劉彥貞見周軍撤退,不知是計,率兵追趕,在正陽被斬於馬下,正陽戰役唐軍大敗。
柴榮躊躇滿志,一鼓作氣想要直擊金陵,命令大將趙匡胤進攻南唐重鎮——滁州。李璟恐慌,調遣重兵十萬,派大將皇甫暉鎮守。滁州清流關一戰,皇甫暉被趙匡胤三擒三縱,第三次被俘時皇甫暉力竭,毫無再戰之力,被俘後絕食而亡。唐軍敗,滁州失,壽州孤立無援,金陵岌岌可危。
滁州被攻破給金陵城帶來了巨大恐慌,一時間朝野震驚,人人自危。李璟召集大臣商量對策,企圖議和。之後宰相馮延巳的異母兄弟東都副留守馮延魯被殺,光州守將張承翰投降,泰州刺史方納棄城而逃,這更加重了南唐求和的決心。
李璟先前派遣李德明前去議和卻被周軍扣押。同年三月,李璟再派司空孫晟入周求和,請求削去帝號,割讓淮南六州。但柴榮目光所至的是整個南唐,區區六州滿足不了他的胃口。柴榮扣押南唐求和使者孫晟,派賣國求榮的李德明前去遊說李璟,妄圖謀求江北之地。
李璟氣急,將李德明斬首示眾。柴榮聽聞此消息,大怒,率兵將猛攻舒、蘄、和三洲。周軍深入南唐腹地,東南的吳越王錢俶也妄圖分一杯羹,趁江南危急,出兵攻打常州。
雙方夾擊,李璟終日惶惶不安,開始信奉佛教,企圖依靠神佛保南唐安寧。樞密使陳覺欲獨攬朝政,此時見時機來臨,慫恿李璟扔掉這個燙手山芋,退位給三弟景遂。
但此時南唐正逢多事之秋,烽煙四起,朝不保夕,不知哪天就被他國的鐵騎踏平都城。哪怕李璟有意讓位,景遂也不願接受,為避免李璟再次相逼,迫不及待前往山高水遠的洪州出任大都督。
「兄終弟及」的承諾隨著景遂的逃離被打破,帝位距離李煜又近了一步。李煜作為第二順位繼承人,他上面還有一個哥哥,李弘冀。
弘冀聽聞叔父景遂遠走洪州的消息,自知登帝的時機已到,從潤州上書李璟,欲帶兵支援前線。鐘皇后愛子心情,成日在李璟耳邊勸說,李璟自覺愧對兒子,派柴克宏、陸孟俊等大將協助弘冀支援常州。
這期間弘冀獨具慧眼,重用柴克宏。柴克宏奔赴前線之時遭受樞密副使李征古誣陷,受李征古挑撥的李璟下詔命令柴克宏返還。柴克宏氣急,知道是李征古從中作梗,一怒之下斬殺來使,揮師北上。弘冀聽聞此事,替柴克宏攬下罪責,晝夜兼程趕往常州支援。
柴克宏其人確實有真才實學,且手下將領勇猛無比,以一當十,打的吳越士兵狼狽逃竄。常州一役,殲敵一萬餘人,俘虜吳越士兵數千人,唐軍大勝。但柴克宏也身負重傷,周身刀劍所傷十餘處,弘冀怒,吳越士兵全被斬首。
這場勝利奠定了燕王李弘冀在朝堂中的地位,但這樣的勝利終究是曇花一現,對傷及根本的南唐來說不過杯水車薪。幸運的是,此時的柴榮連年征戰亦是兵疲馬乏。
故周顯德(958年),唐周議和,南唐進獻給周江北之地尚未被佔領的舒、黃、蘄、廬四洲,加白銀十萬兩、絹十萬匹、錢十萬貫、茶葉五十萬斛、米面二十萬石,去帝號,奉大周正朔,同時在汴京設進奏院,隨時聽候召見。
同年,弘冀被立為太子,參與政事。弘冀不同於李璟的懦弱無能,他更像祖父李昪,參政之初便對朝堂進行大規模整治,貶黜貪官污吏,重用賢能將才,南唐在他的整治下逐漸有復甦的趨勢。
但成長於景遂陰影下的弘冀,性格逐漸扭曲,他好猜忌,性暴烈。即便景遂遠走洪州,弘冀仍然不能安心。
周顯德六年(959年),太子弘冀專橫跋扈,加重處罰,在朝堂之上與朝臣矛盾重重,衝突不斷。被責罰的朝臣將弘冀的罪行狀告到李璟這裡,弘冀少不得被李璟呵斥一二。
一次,李璟被氣狠了,揚言要罷黜弘冀的太子之位,改立景遂為太子。弘冀信以為真,驚懼不已,與下屬商議後買通與景遂有矛盾的袁從范,在景遂酒中下毒。因毒性劇烈,景遂的屍體還未來得及收斂就已經潰爛。
景遂雖死,但宮中還有一個李煜,況且李煜豐額駢齒、一目雙瞳,是天生的帝王相。可惜天不逢人願,弘冀還未來得及運作,他毒害叔父的消息傳至金陵,李璟怒斥其狠辣心腸,為防不測,立即派人將李煜一家接到宮中保護起來。
顯德七年(960年),太子弘冀突發惡疾,藥石無醫,撒手人寰。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在景遂被毒殺,弘冀暴病而亡之後,李煜成為了第一順位繼承人。這個時候李煜還叫李從嘉,在李璟死後,從嘉稱帝,改名為李煜,三千里河山得來不費吹灰之力。
有人說弘冀若是多活十幾年,南唐可與大宋分庭抗禮。那還有人說趙匡胤若是多活幾年,燕雲十六州早被收復了呢!歷史從來沒有倒退鍵,逝去的永遠只能作為留白供後人書寫,我們可以計畫未來,卻不能改變過去。
李煜屬於典型的逃避型人格,遇事他只會選擇退縮。父兄健在時,他志在做清風朗月的林間隱士,「一壺酒,一竿綸,世上如儂有幾人」;娶妻娥皇之後,他只願同妻子紅袖添妝,「繡床斜憑嬌無那,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君臨天下,李煜仍然逃避,一首「紅日已高三丈透,金爐次第添香獸,紅錦地衣隨步皺」道盡其醉生夢死的君王日常。
在其位,謀其職,李煜既然被推上那個位置,就應該承擔起屬於他的責任。李璟留給他的南唐確實是爛攤子,他知曉個中艱難,卻不願做出改變,拯救南唐百姓於水火。故而,後來南唐的悲劇,李煜後來的淒涼其實都早有預兆。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一首絕命詞,回首往事,感慨今昔,驚豔后人,了卻殘生,至此千古詞帝魂歸地府。
南唐破滅大約是了了李煜的一樁心頭事,不然這件事總杵在這,如同懸在頭頂的尖刀,終日惶惶不安,日夜不得安寧。他這一生的幸福與坎坷皆來源於皇帝這個位置,別人歷盡千辛萬苦求而不得的位置,於他來講,如同天上掉下的餡餅,唾手可得。
「彼之砒霜,我之蜜糖」這句話此時此刻更應該反著念才對。「彼之蜜糖,我之砒霜」也是李煜一生苦悶的緣由。
一代文學巨擘,只可惜生不逢時,空留餘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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