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莎瑪》與我在敘利亞的平行時空
之前看Capernaum(星仔打官司)哭到快窒息，這次輪到敘利亞紀錄片《親愛的莎瑪》，也是從片頭哭到片尾，或許是Waad鏡頭下的阿勒坡(Allepo)勾起我2018年時在大馬士革(Damascus)的回憶。一般要了解敘利亞內戰就只能靠新聞幾分鐘的報導，這裡爆那裡爆，又有多少人傷亡，大家聽得快盲目。然而，冷冰冰數字沒辦法表達出戰爭的無情，這些人的犧牲全是有血有肉！《親愛的莎瑪》是Waad寫給女兒莎瑪的家書。母親當初並沒有離開自己的家園，而選擇堅持對抗暴政。即使面對被政府軍及俄羅斯軍隊圍城瘋狂轟炸、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離世，但仍然堅守到最後一分一秒。一幕幕濺血滿地的鏡頭，這絕對是一部用生命換來的紀錄片⋯
那時沒機會去阿勒坡，大概就遊走一下大馬士革。我記得當年出發去敘利亞之前，我閱讀過一位駐敘利亞阿勒坡記者所寫的一本書。大概敘述了內戰前夕，人民走上街頭反對阿薩德政權，爭取民主自由。然後慢慢地發展成代理人戰爭，當中更有恐怖組織的滲入。如紀錄片所說，政府更會聯合外國勢力（如俄羅斯）一直殘殺百姓。後來，我「不小心」帶了這本書進入敘利亞。當時大馬士革朋友驚訝地指著書面上的徽旗，說這是屬於反對派的，絕對是禁書，要我小心保管。這位朋友更不斷感激政府擊退恐佈組織，保護了大馬士革的市民，並指政府會一直向北「解放」更多城市，包括紀錄片裡的北部大城市阿勒坡。又說今天我能大搖大擺來到大馬士革旅遊，絕對是政府維護國家安全的功勞。
那時，我與一個支持政府的家庭生活了好幾天。他們都指出反對派及恐佈組織背後金主都是美國及以色列，這群人都是要毁滅我們家園，總是要讓中東世界動盪不穩。感謝阿拉，現在終於回復和平⋯這下奇怪了，我發現我在大馬士革接觸的人，他們都跟書本寫的持相反意見，我彷彿誤闖了一個平行時空。
後來，這個家庭的太太介紹了一位住在約旦南部潛水勝地Aqaba的親妹妹，並稱如果我到約旦旅行，可以找她照應。一個星期後，我真的來到Aqaba，跟她妹妹一家人生活了好幾天。最諷刺的是我一個外國人可以自由穿梭兩國，而妹妹卻不能回到自己家園敘利亞。她與敘利亞一別就已經7年了。不過，不出我所料，果然離開了母國的敘利亞人確實對內戰持不同觀點。妹妹的先生在約旦是食物廠總經理，內戰爆發前夕已移民到約旦。
他第一句說：「你在大馬士革遇到的人肯定很支持政府對吧！」
「你怎麼知道？」
「政府只保護大馬士革的市民。除了大馬士革，其他人呢？在阿薩德心目中，其他人都不是人！」
我呼吸都停住了。因為我終於第一次聽到敘利亞人親口對政府破口大罵。他說大馬士革城外被飛彈炸毁的城鎮都是政府所做的。
「欸！我朋友說是恐佈組織做的。」
「恐佈組織？阿薩德不就是恐佈組織元首嗎？沒有他指示，這些飛機怎樣飛進大馬士革呢？」
這下慘了，兩方講的話真是兩極，我沒辦法判斷。妹妹後來向我展示了她侄兒的照片。
「他只是參加了反政府示威活動，後來被關了，不久後他被槍斃了。他究竟犯了甚麼錯要被槍斃？」
「你姊姊沒有跟我提過這件事⋯⋯」
「當然呢⋯他們家是支持政府的。」
有一段時間真的讓我很困惑。究竟我在大馬士革所經歷的一切是真是假？我應該相信哪一方呢？但想通後無論如何，暴政都是這一切的禍端。而透過《親愛的莎瑪》紀錄片中，當政府要攻打阿勒坡時，為甚麼都要毁掉醫院呢？那些在上學的孩子，怎麼忽然被炸死呢？一個敘利亞領導怎麼忍心地炸死自己的國民⋯最後，不幸地，極權卻在這場戰爭中取得階段性勝利，也趕走了真正熱愛這片土地的人民。
推薦大家看香港最近上映的《親愛的莎瑪》，願和平早日降臨到敘利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