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車】
三級警戒期間,還好有貓和廚房。除了每天蹭著無所事事的貓說話,做菜這件總是由媽媽和奶奶操刀的事情,就這麼別無選擇地發生了。
在這一段安靜的時間裡,買菜、挑菜、切菜、熱鍋、爆香、熱炒,為自己做上一道道入口竟還能保持愉快心情的餐食。
在這一段安靜的時間裡,於是想起了鄉間的菜車。
我的童年生活在雲林縣褒忠鄉田洋村,是個值得大多人一頭霧水,回以一聲「蛤?」的小地方。我的奶奶林月紗女士經常在婦女會的烹飪比賽中拿下第一名,據說拿獎拿得不好意思,只好不再參賽。
雖說月紗有著一身料理絕活,雲林又是農業大縣,要在這座小村買到蔬菜水果,卻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回鄉的某天中午,我和奶奶一起吃飯,外頭正好來了一台菜車。她說想買點青菜,開始緩緩挪動原本深陷在藤椅裡的身體,我搶先那一雙患有風濕性關節炎的腳,奮勇拿起錢包,奔向菜車(當時真的十分擔心菜車會像台北的垃圾車那樣快閃呢)。
菜車一來,清一色留著短髮的婆婆媽媽嬸嬸阿姨們從不明的各方冒出頭來,原本少有人聲的村莊,忽然開始出現一陣奇幻的活力。
北漂青年如我,情不自禁迷上這種新潮的購物模式,這可比7-11和屈臣有有趣多了啊。
菜車是一台加裝帆布的藍色貨卡,車身上佈著深深的鐵鏽,有如南瓜馬車來到這座小村。車上載著青菜、蔥薑蒜、蘿蔔、魚肉、水果、豆腐、糖米油鹽、菜脯、雞蛋、油麵、養樂多;而肉品就塞在一個保麗龍箱裡面,被幾瓶結冰水簇擁著,就能以冷藏宅配的姿態走完這一趟巡迴。
菜車老闆是東勢人,從西螺鎮批來果菜,路經二崙鄉和崙背鄉,再一路往西南方,通常會在正午前後來到我家門口。在雲林縣人口最少、面積最小的鄉鎮的一個村裡,人口大概只有減少的份,我對於菜車固定到來而感到欣慰,至少那些相看五六十年的老親戚和老鄰居之外,還有個頭髮尚未花白的(鮮肉)老闆來和奶奶閒聊幾句。
奶奶一邊選購,一邊吩咐我進屋拿家裡的鳳梨給老闆殺,「哇,還可以這樣喔?」我心中聲聲讚嘆,原來老闆還提供這麼跨通路的服務。菜車不但解決了偏鄉採買食材的不便,連殺鳳梨、剁甘蔗這類老人家做不來的事,菜車老闆也二話不說地完成了。如果諾貝爾設立偏鄉貢獻獎,菜車老闆無疑值得拿下十座獎盃。
我的生命始於偏鄉,偏得我誤以為她沒有故事。做了一點家族考古,才知道原來再偏再遠的地方,都曾經活在蜷窩在大時代的背彎裡。
我們家族在清代便定居台灣,1935年,糖業大好,大日本製糖株式會社在此設立「龍巖糖廠」生產蔗糖。據說家人口述,當時帶入兩三千戶就業人口。老家所在的街道被人們稱為「店仔」,外來人口聚集在此做生意,供應人口聚集所產生的採買需求。全盛時期據說曾有菜市場、教堂、鐵馬店、麵店、酒家、助產士診所、小兒科診所、漢藥店、銲錫店、桶木店、童玩店、理髮店、私娼寮,以及曾祖父經營的岸記商店。
後來隨著國際糖價下跌,龍巖糖廠便在1968年關廠,原本昌盛的糖廠村被併入田洋村。人去樓空,菜市場自然就跟著退場,本來的菜市小販,就由菜車取而代之。
遊走鄉間的菜車,經商方式頗為靈活和多元。老闆不只賣菜賣肉,也兼著收購各家戶曬乾的落花生;隨著時令,在新年賣橘子,在端午賣些小魚乾和粽葉,在中秋賣些柚子。
三級警戒已經超過兩個月,身邊有些朋友靠著菜箱度日,菜箱什麼時候送上門、箱子裡裝了什麼東西都隱隱有著一股菜車感。只可惜菜箱不會說話,不會替你殺鳳梨,也沒得討價還價。
這段時間,我在台北過得像生活在雲林老家。日子很安靜,沒有哪裡要去,做好了飯菜,上桌吃一頓飽,洗好碗盤之後,晚上就坐在陽台吹晚風,就像是幼時坐在家門前吹涼風那樣。
菜車開了二十多年,聽說菜車老闆已經職業倦怠。住在老家的叔叔說,菜車已經不按時出現,本來以為老闆忙著嫁女兒娶媳婦,但日子久了(應該沒有那麼多兒女好忙),車子總是兩三天、四五天才來一次,載來的番茄也已熟爛得微微出水。
而奶奶已經過世將近三年,她的一生不知為家人煮過多少飯菜。也許是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太多,我偶爾還是會夢見她,夢見她用孱弱的身子,為我煮上一頓有我愛吃的蒸蛋的午餐;我偶爾還是會想起她,想起我曾經答應她要回鄉看望。
在親人死後才想起的事情,變得只剩下可惜,只好安靜地聽著〈在你死後才想起曾經答應陪你去散步〉。https://reurl.cc/qg2r3n
* 菜車還馳騁在各個交通不便、機能不齊的地方,例如苗栗、北橫、花東、嘉義的小鄉鎮,謝謝菜車老闆們。
(文:吳宜靜;繪圖:thejane BubbleJane in the Teahous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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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見 酒家 女 在 施名帥Ming Shuai Shih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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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視人生劇展「只想比你多活一天」
今晚公共電視HD頻道晚上九點播出!
心裝2支架 八旬國寶演員王瑞重回螢光幕飾老憨兒父
抱病上陣怕NG 導演王傳宗:想把自己殺了!
【台北訊】心臟裝了2根支架、息影近20年未拍戲,83歲的國寶級演員王瑞重登螢光幕!他演出王傳宗執導的公視人生劇展新作「只想比你多活一天」,劇中辛苦照顧「老憨兒」楊少文的老父,戲外則在開拍前感冒,拖著病體在寒流來襲的10度C濕冷天候完成拍攝,令年輕劇組感佩「瑞叔很令人感動」!「只」劇將在本周日晚間十時,公視頻道播出。
王瑞劇中飾演命運坎坷老兵,一手照顧智能不足「老憨兒」楊少文,卻又自己又罹患老人失智(阿茲海默症),為照顧兒子的性需求,結識何璦芸飾演的逃亡酒家女,王瑞意圖與她結婚,好讓自己去世後有人可以照顧憨兒子,故事曲折糾結。
導演王傳宗繼去年「阿弟仔,知道不知道」老憨兒題材影片入圍5項金鐘後,再度挑戰同類主題戲劇。去年5月在臺北街頭目睹老媽媽帶著智能障礙兒子過馬路的畫面,他說「那影像烙印在我腦海多時。之後探訪家有憨兒的媽媽,她說最大的願望就是比兒子多活一天。能看到兒子平安離世,她才捨得走。這成了我們片名的由來」。
王瑞說「原先看劇本『門面不錯』,但年紀大了、早上起不來。太久沒拍,大段長詞擔心『能不能下得來』,怕NG,面子掛不住」一度辭演。導演王傳宗與製片許家豪三顧茅廬才讓他首肯。他說「先前大愛、沈時華都找過我,但要到花蓮、高雄一拍十多集,我怕身體受不了」。
發燒抱病拍「只想比你多活一天」,王瑞說「強打精神拍,但這些年輕小朋友把我照顧得很周到,有回到家裡的感覺,心裡非常舒服」。王瑞說「我裝了2根支架,醫生說不能太勞累」,但他保養得宜,精神抖擻且聲音洪亮「平常就靠散步,走累了就休息;偶爾伏地挺身,做個60下左右;人不運動,說話底氣不足怎麼行!」
劇中一場喊著口號「一年準備,兩年反攻,三年掃蕩,五年成功」的戲,王瑞火力全開,導演說「他臉上的皺紋、一開口,完全就是戲裡的人物」。
他說「現在狀況比當初拍戲時強太多;偶爾還是可以接戲,但不要太多場,客串也行。平常就跟常楓、王玨、李景光、張國棟這些死黨在演藝工會活動聚聚」。訪問時王瑞電話插播不斷,他說「王昌熾昨天過世了,在幫忙處理」王瑞中午即外出協助老友家屬。
導演王傳宗說「經驗相當難忘,天氣很差,讓外景戲很不好拍,拍攝期從10天拉到12天。一方面擔心老人家禁不住寒,NG後再要求個一兩次,都會心疼難過到想把自己給殺了」。王傳宗說「壓力大到做惡夢,夢見執行製作來跟我說王伯伯不來了,戲拍不下去了」!
楊少文一洗鄉土劇草莽味,扮50歲憨兒。王瑞說「少文演過我兒子兩次,戲很好」。王傳宗說「一場走失戲,我跟他說就像6歲小孩的父母走失了,但他50年沒離開過父親,那種恐懼感是多10倍!」。楊少文一回頭眼淚已經含住,導演說打尾板(先別打板)立刻開始,板一離開鏡頭前,眼淚掉了下來。王傳宗說「他害怕與驚慌的眼神滿溢。那是打從我拍戲以來到現在,感受過最真誠的表演」
而劇中何璦芸飾演酒家女被逼賣身還債,劇中兩場逃避黑道仇家追殺的戲,導演不同鏡頭地拍,何璦芸也不停地跑。導演說「一開始,我以為璦芸姐不愧是練舞蹈的,體力好。直到某顆鏡頭,她明顯減速,差點跌跤。才曉得她腳已經受傷。只是強忍著痛,一句話也不說。敬業的把戲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