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星期談到有「鋼琴界占士甸」的Ivo Pogorelich，愛上比他年長二十一年的鋼琴老師Aliza Kezeradze，譜出一段轟烈的姊弟戀，或應該說母子戀。這位鋼琴家一生充滿爭議性，是一個非常有趣的人。關於Pogorelich，最具話題性的首先是外貌。他年輕時頭髮長長，靚仔到暈，有人批評他靠樣，我想這些批評多少帶點妒忌。但可以肯定的是，當年許多女生喜歡這位鋼琴家是因為他靚仔，就像小女孩妹追捧韓星，就連Pogorelich自己也說那些女孩在音樂會後圍過來想觸碰他，根本不在乎他的音樂。這個問題已解決了，不許人間見白頭，當年像占士甸，今天像盧海鵬，大家終於可以純粹欣賞他的音樂。
Pogorelich經常被形容為「叛逆」，除了因為他充滿傲氣的神態，還因為他對許多樂曲的演繹方式常常被評為離經叛道。最經典的例子就是他於1980年參加蕭邦大賽，採用了異於主流的演繹方式，例如有些地方彈得非常慢，有些地方快慢的對比異常強烈，總之跟大部分人所理解的蕭邦有很大差異，有評判甚至給他零分。到了第三輪比賽，他被踢出局了，有「鋼琴女皇」之稱的Martha Argerich 卻宣稱他是天才，憤然退出評判席以示抗議，此舉令這位當時年僅二十二歲的鋼琴家一炮而紅。
那為什麼Pogorelich 要在蕭邦大賽中這樣演奏呢？事實上，他對蕭邦的看法很有見地：「我認為演繹蕭邦的最大錯誤就是以浪漫的方式來表現他。蕭邦雖然身處於浪漫時代，但他本質上是革命家，他的音樂在當時非常前衞大膽，如果不能表達蕭邦的革命性，卻把他和其他浪漫時代的作曲家以同樣的浪漫方式表現，我認為那根本背離了蕭邦的精神。」他亦曾說過：「我認為演奏蕭邦最困難之處，就是演奏者必須真心而且誠實，蕭邦的音樂容不得一絲虛偽，而這亦是我永遠努力的方向。」
Pogorelich 堅持以自己所相信的方式去演繹樂曲，而有所堅持的人往往很容易被誤解或妒忌。畢竟絕大部分人都無法堅持夢想，這些人隨波逐流，像機器人那樣過着重複乏味的生活，他們難免會眼紅那些堅持夢想的人能過着豐盛無悔的人生。Pogorelich很少接受訪問，但認識他的人都說他十分健談。很多人批評他傲慢，他卻擔任聯合國親善大使，他從二十出頭成名時開始已積極投身慈善工作，似乎很多矛盾的特質都同時存在於這個人身上，那不是很有趣嗎？
對於被評為「叛逆」，Pogorelich 這樣說：「叛逆？不，我一點都不叛逆。事實上，我所接受的家庭教育、音樂教育都相當尊重權威。不向權威看齊，難道要向無知學習嗎？」這位鋼琴家生於塞爾維亞一個富裕家庭，本來是闊少爺，共產黨掌權後家財被充公，外公被迫去當清道夫，卻光榮地接受這份工作，盡力做好本分，這就是家教，令這位鋼琴家明白人無論處於什麼環境，尊嚴、愛和知識都是別人無法奪走的。他把這種做人的修養實踐於音樂事業上，遇上風風雨雨都能安然面對。
在Pogorelich 眾多傳奇性事迹當中，大眾印象最深的始終是1980年的蕭邦大賽「奇案」。三十多年後，Pogorelich宣布：「當年阻攔我的並不是我的音樂，而是政治。那時蘇聯一名評委給我打了零分（滿分是二十五分），其他來自受蘇聯掌控的共產國家的評委也都給我零分或一分，但西方國家的評判並非如此。」當年的蕭邦大賽冠軍得主是鄧泰山，他與Pogorelich的演奏風格南轅北轍，三十多年來兩人的際遇也截然不同。人生就是如此奇妙，一場比賽的勝負不代表什麼。(作者: 王迪詩/ 本文摘自王迪詩信報專欄) http://www.daisybooksho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