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好》第八十四期 專題 預告
人類學的滲透力 劉細良
人類學正在成為廿一世紀的「顯學」,猶如六七十年代社會學、八九十年代經濟學,晉身社會科學皇后地位「Queen of Social Science」。今天回校進修學位者,唸社會學、經濟學,可能比不上唸文化研究,近年在出版界中,文化研究及人類學、民族誌方法成為暢銷作品,風行全球。在現實政治中,2011 年佔領華爾街運動,影響了全球社運,其精神導師既非社會學左翼理論,亦非傳統政治思潮,如無政府主義。對美國信貸危機引起金融海嘯,貧富對立嚴重而催生的群眾佔領運動,運動背後是受知識分子對金融資本主義強力批判所影響,但批判的進路及角度,竟然不是左翼馬克思理論,而是來自倫敦大學 Goldsmith 學院人類學家 David Graeber(大衛.格雷柏),他在2011年出版了一本關於人類債務歷史的人類學研究作品《債的歷史:從文明的初始到全球負債的時代》(Debt: The First 5,000Years)。
人類學家的社運實踐
作者嘗試將歷史分成四個階段:早期的農業帝國(3500-800BC)、軸心時代(800BC-AD600)、中世紀(AD600-1450)、大資本帝國時期(AD1450 -1971)以及現在的金融世界,並以人類學的角度解析債務和人類社會之間的關係:貨幣是國家或政府用來控制社會,貨幣的作用便是量度債務,金錢的使用好像是一個龐大的記帳系統,當債務危機出現就會引致戰爭之後,然後統治者便會摧毀這些帳簿,並將土地歸還它的擁有者,以紓解危機。這本書被文化人類學學會選為 2012 最佳專書。
在佔領華爾街運動之後,他以參與者角度,用人類學田野考察記錄了佔領運動所體驗的直接民主方式,出版了另一本重要作品《為什麼上街頭:新公民運動的歷史、危機和進程》(The Democracy Project: A History, a Crisis, a Movement),他認為任何社會運動要避免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運動的形式要符合運動所爭取的理想目標。例如當大家為了公義、平等而上街,就要避免用不平等及獨裁手段去搞運動。格雷伯的觀點,正在影響台灣及香港的社運模式。
告別宏觀理論
人類學與社會學及經濟學在方法論上有明顯差別, 後者重視宏觀理論的建構,將研究對象進行量化分析,而現代人類學奠基人物馬林諾夫斯基,他提出了現代民族誌田野工作(ethnographic fieldwork) 方法。他將人類學重新定義為「一個深入的參與觀察過程,認為人類學不應是基於二手資料對歷史進行的『臆斷』,而應是對被研究的社會生活的親身研究,這種研究須以居住於被研究的社區、學習當地語言和文化為基礎,以整體把握被研究者如何創造和維持自己的社會為目的。」知識分子不能純粹作觀察、問卷研究及文獻分析。六七十年代青年造反鬧革命,追求烏托邦社會工程,宏觀社會學理論自然大受歡迎,而在方法學層面,為了接近所謂「客觀科學」,於是將人類行為進行量化研究,建立數學分析模型,經濟學走得最前,社會學緊隨其後。三十年來無論是宏觀的理論,還是微觀的量化行為研究,都沒有令我們對身處的社會有更深入的理解。
學術滲透力
反之,人類學不斷從人文科學汲取養分,重視參與觀察、歷史處境脈絡、符號詮釋,七十年代法國歷史學年鑑學派崛起,擺脫英雄人物政治事件,重視歷史上的平民百姓生活,重建歷史細節,都對人類學有重要影響。香港對這門學科的注意,卻是因為無綫一套處境劇《香港 81》,主角之一陳積一番對人類學的嘲諷,他知道羅君左飾演的斌仔報讀中文大學甚麼學系後,質問他為何不報工商管理,難道想研究馬騮,斌仔表示並非想研究馬騮,只是成績欠佳,其他學系不會取錄,相比人類學較為容易入讀。由此香港普羅大眾認定了兩件事,一、人類學是研究猴子進化成人類過程,二、「符碌」易入,收成績差學生。實情當然不是,英國派駐香港殖民地官員,早巳對新界農村進行田野考察,最出名是曾任職新界理民府的許舒博士James Hayes,人類學方法對香港社會學及歷史學有重要影響,如早期社會學華德英教授 Barbara Ward,而歷史學科大衛教授David Faure 更是以此成為華南農村宗族研究代表人物,他利用口述歷史、碑刻契約、田野民族誌,研究新界宗族、鄉村聯盟、宗族祭祀,成一家之言。
今天,運用民族誌、田野考察去研究政治、社會、經濟、宗教、歷史以至法律、都市、文學,創造出充滿寫作趣味,令讀者享受閱讀過程的學術作品。
圖︰David Graeb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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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鑑學派台灣 在 伊格言Egoyan Zheng Youtube 的最讚貼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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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單 #新冠肺炎 #槍砲病菌與鋼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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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隋煬帝楊廣為什麼要蓋運河嗎?難道他不知道修建大運河可能勞民傷財,民怨四起,導致帝國毀滅嗎?
有一種說法是這樣的:隋煬帝之所以決定修建運河,其實根本是不得已的。
因為先前南北朝時期,連年征戰,為了一統天下,軍隊規模已過度膨脹。
而此刻天下太平,不再需要那麼多軍隊了;
留著他們,軍餉將拖垮國家財政;但要是讓他們全都解甲歸田,則等同於製造大量失業人口,導致社會問題。
束手無策之餘,只好開個運河工程讓大家來做了。
沒錯,這是一種解釋──而且是一種經濟學上的解釋。
修建運河,其實正是隋煬帝為解決民生問題,不得不採取的「擴大內需」措施。
我們暫且不去論斷此種說法的對錯──無論如何,用這種角度來理解歷史,是不是也給我們打開了不同的視野呢?
而類似瘟疫流行這種大規模影響國計民生的重大事件,事實上也特別適合讓我們拉遠距離,從更大的巨觀尺度上來理解它。
這正是一種「大歷史」的概念。
讓我們先從這種概念的科幻版本開始吧──首先,伊格言提到,瘟疫時期,我們應當讀讀科幻大師以撒‧艾西莫夫(Isaac Asimov)的《基地》系列作。
這位俄裔美籍科幻大師出生於1920年,是美國科幻的代表人物之一。
看看他本人,是不是長得很像電影裡那種瘋狂科學家的樣子呢?
在他的經典小說《基地》三部曲中,艾西莫夫設想了一門全新學科:心理史學(Psychohistory)。
這是一個有趣的想像。「心理史學」是什麼?
那是一種用以**測度群體眾人之心理傾向與集體選擇**的統計學──它假設,如若群體人口夠多,則我們將可預測未來。
什麼意思?這乍聽之下匪夷所思,然而不難理解──
舉例,你無法預測伊格言今天晚餐會吃什麼,因為單一個人的選擇變數太大,無從評估。
然而,如果要預測整座港島今日晚間約有多少比例人口以撈麵為晚餐主食,則相對容易得多,誤差也小得多。
以此類推,當群體數量夠大,當數據蒐集夠多,我們將可預測集體的心理傾向;而當此類計算愈趨精密,則終有一日,我們將可預測未來。
聽來是否似曾相識呢?
對的,於《基地》系列成書之一九五〇年代,我們叫它「心理史學」,psychohistory;而在二十一世紀的今日,我們叫它──**大數據**。
伊格言提醒我們,對,這不就是大數據的概念嗎?
在數十年前,人類蒐集資料的能力有限,所以也不容易蒐集到堪用的、數量如此龐大的數據。
而現在,這已經一點也不奇怪了──記得武漢封城初期,網路上相傳來自支付寶後台的那張「逃離武漢落點圖」嗎?
那張圖,和後來中國各地肺炎的感染數據,是否可能直接相關呢?
所以,理論上,在當初,我們是否能從那張圖相當程度地「預測」或「演算」出後來中國各地的病例數字呢?
對,瘟疫聽來科幻,一種全新的、無解藥的傳染病聽來科幻,
但我們終將承認,我們竟是如此真實地生存於科幻之中──那不正是這個世界給我們的一記警鐘、一紙訓誡書嗎?
所以,讓我們也來讀讀賈德‧戴蒙的經典名作《槍砲、病菌與鋼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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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格言,小說家、詩人,《聯合文學》雜誌2010年8月號封面人物。
著有《噬夢人》、《與孤寂等輕》、《你是穿入我瞳孔的光》、《拜訪糖果阿姨》、《零地點GroundZero》、《幻事錄:伊格言的現代小說經典十六講》、《甕中人》等書。
作品已譯為多國文字,並於日本白水社、韓國Alma、中國世紀文景等出版社出版。
曾獲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自由時報林榮三文學獎、吳濁流文學獎長篇小說獎、華文科幻星雲獎長篇小說獎、中央社台灣十大潛力人物等;並入圍英仕曼亞洲文學獎(Man Asian Literary Prize)、歐康納國際小說獎(Frank O'Connor International Short Story Award)、台灣文學獎長篇小說金典獎、台北國際書展大獎、華語文學傳媒大獎年度小說家等獎項。
獲選《聯合文學》雜誌「20位40歲以下最受期待的華文小說家」;著作亦曾獲《聯合文學》雜誌2010年度之書、2010、2011、2013博客來網路書店華文創作百大排行榜等殊榮。
曾任德國柏林文學協會(Literarisches Colloquium Berlin)駐會作家、香港浸會大學國際作家工作坊(IWW)訪問作家、中興大學駐校作家、成功大學駐校藝術家、元智大學駐校作家等。
☞Readmoo專訪1:如果在YouTube,一個小說家
https://news.readmoo.com/2020/01/07/200107-interview-with-egoyan/
☞Readmoo專訪2:那些關於孤寂的問題,以及......
https://news.readmoo.com/2019/03/21/190321-lonelie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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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是什麼?我認為,好的小說是一則猜想──像數學上「哥德巴赫的猜想」那樣的猜想。猜想什麼?猜想一則符號系統(於此,是文字符號系統)中的可能真理。這真理的解釋範圍或許很小,甚至有可能終究無法被證明(哥德爾的不完備定理早就告訴我們這件事);但藝術求的從來便不是白紙黑字的嚴密證明,是我們閱讀此則猜想,從而無限逼近那則真理時的智性愉悅。如若一篇小說無法給我們這樣的智性,那麼,它就不會是最好的小說。
是之謂小說的智性。───伊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