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人問為何不飛杜拜，五年前在專欄有寫過。翻炒重貼)
《割下叢林的繁榮背後》
上兩星期看新聞，震驚國際的虐待印傭案終於開審。和友人談起此案，討論著離鄉背井在別人家裡7/24工作已不容易，還要被虐待簡直是慘不忍睹。
說起離鄉背井，突然想起多年前在飛機上遇到的一件事。
從杜拜(Dubai)飛回香港的航班，在經濟艙工作。完成餐飲服務，機艙已關燈，空姐們在廚房內收拾整理。
站在洗手間附近。洗手間門一開，一位男乘客站著向我微笑。望著他，我完全笑不出來。咳，他的下身，光脫脫的，鳥兒外露。還是青春少艾的本人，當時仍未見過大場面，呆了數秒細想是「國王的新衣 (航空版)」還是整人節目。口震震的問：「先生....你...你....你條褲呢? 」
( 註：飛了多年，後來在飛機碰過不少光著下身的乘客。有弄濕褲不知怎辦的小孩，也有患腦退化症的無助老人。現在已可冷靜拿條毛毯先包著再慢慢細問詳情 --> 嗯，但那不代表正常的你可在空姐面前胡亂脫褲啊......)
這位乘客 (簡稱「甲某」) 望望手錶，緊張地問「時間到了吧? 」。另一同事剛好經過目睹露鳥事件，嚇呆的我倆急急跑回廚房報告座艙長：「乘客脫了褲子，內褲都沒有。怎麼辦 ? ? 」
薑是老的辣。座艙長步入洗手間拿回褲(和內褲)，拍拍乘客說：「先生，請先穿回褲子」。後來的情況，不太清楚，害羞少女早已躲在廚房避鳥。只知道乘客穿回褲子，也返回座位去。
坐在甲某身邊，是他的同行朋友。座艙長問來問去，也問不出脫褲之原因。友人強調甲某沒事，可能太熱，又或是褲子太難穿回 (......什麼理由)，還以哄小孩的口吻對他說「不用脫褲子啦」(甲某點頭)。座艙長作了口頭警告，再報告經理和機長。
以為戲已演完，不夠五分鐘，原本在看電視的甲某，突然狠狠地往友人臉孔大拳一揮。
友人慘痛地叫了一聲，鼻血狂流，眼角腫了，但仍堅持強調「我真的沒事」，拿著紙巾自行止血。「他為什麼打你?」，沒事，只是鬧著玩。「流晒血喎」，小事啦，真的沒事。
受害人不追究，我們除了多加注意和報告機長外，也沒能做些什麼。
大概一小時後，友人睡了。甲某偷偷離開座位，走到廚房問我「現在什麼時候? 老闆在哪?」。未來得及反應他想幹什麼，這人突然發足狂奔往機艙的前方跑。大家慌忙追著，但一個六呎高的男人，一推，輕易把我們幾個小女生推跌。當然，我們也不是省油的燈呀，趕快大叫附近的男乘客幫忙追著阻止。
狂追拉扯一輪，終於，在商務艙抓回他。空姐和乘客合力拉著，他突然大叫「我要找機長!!我要殺光所有人!!」.....憑著這話，十秒後已有同事遞給我手銬。小菜鳥「活學活用」的生平第一次幫乘客鎖上手銬 (嗚....嚇死我了)。
帶回座位仔細盤問，友人才坦白道出甲某有精神問題。被折騰了數小時的我們，又氣又累，忍不住說「他有精神問題，你要告訴我們啊，從一開始脫褲子時你已在隱瞞.....」。友人不停道歉，無奈地說這次就是帶他回鄉休養治病，沒料到未抵香港轉機便闖出大禍。
娓娓道來談起二人在家鄉是從小玩到大的好兄弟，為了賺錢，一同離鄉背井到中東打工。甲某不幸遇上變態恐怖僱主，被虐待了幾年，精神開始錯亂，僱主付了一筆錢趕他回鄉。友人續說，他剛才脫褲子，只因慣了每天在特定時間脫光光「服務」才這樣，不是故意嚇你們的，請別怪他吧，他只是沒我般幸運遇到好僱主......
我眼眶紅了的搖頭說沒關係，折騰幾小時的累，全消了。
飛機抵港，警察上來向我們錄了口供，再把他倆帶走。後來如何，不得而知了。曾致電警局詢問，但因私隱理由無可奉告......
++
杜拜靠著石油，以點石成金的姿態從沙漠發展成超級城市，擁有世界最高大樓、七星酒店、最大人工島、巨型購物中心，滿街都是豪華跑車名牌包包。本地人大多非富則貴，女性不能外出工作；因此從事建築業和服務業的，全是外勞。
坐在餐廳望著Khalifa Tower，看著世界最大的音樂噴泉，置身科幻電影似的。但，耳邊總會響起「摘去鮮花，然後種出大廈.....」
望著摩天大廈時不禁想，繁華背後，究竟有多少離鄉背井的無奈故事......
( P.S. 我沒多清高，在香港也過著一般「城市女」的庸俗生活罷了，也無意要抹黑杜拜這地方。就如世界所有城市一樣，僱主和外勞，有好人，也有壞人。但大概這事印象太深刻了，多年來除非被抓飛，否則總把杜拜航班換走。
大概，是永遠忘不了他望著手錶問我「時間到了吧?」的慌張表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