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的孩子跟我說》
懷大女兒的時候,一開始並不知道性別。朋友的朋友介紹了某個高人給我,他說,我身上的罪孽有點深重,要敬拜地藏王菩薩,吃飯前一定要雙手合十,心裡默念,請地藏王菩薩先用。如此,便可一舉得男。
我半信半疑,又生性很皮,自作主張吃了幾天齋,動筷前根本忘了請菩薩先用就吃得一乾二淨。因此,當產科醫師告訴我,恭喜你太太,是個女孩。我心裡某一處深深覺得,這是對我禮佛不虔敬的報應。
到底當時怎麼那麼偏差,我不想狡辯抵賴,但有一剎那,突然聽懂了我媽的話。媽媽是長媳,也是時代新女性,因此,她希望誕育一個長男與長孫就好,既完成了家族的責任,也不耽誤自己的興趣。
結果,我偏是個女孩。媽媽曾和我說起這段往事,口氣和心態都沒有隱瞞,她坦承有一點sorry,「但是,妳有天當了媽就知道。很多事情不是公不公平這麼簡單,沒有辦法。」
有些養育孩子多時的朋友,也曾誠實地跟我說,妳知道,雖然母愛無了時,但如果妳有超過一個以上的孩子,其中一定會有一個favorite kid,妳的最愛。沒有辦法,you can’t help it。
我感謝對方的誠實,同時心裡暗罵bull-shit。甚麼叫做沒有辦法,妳知道我也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性別好嗎。為什麼我就要有辦法成為、不是favorite kid的那一個呢。妳們有病,簡直是。
後來證明,這不是有病,就人性而已。我不就是懷抱著祈願會生男的僥倖(還有偏頗),來迎接6/2的長女嗎。看著她皺縮成一團的小肉臉,從我的體內拉扯出來,我也有一點sorry。
6/2的Callie遺傳了先生的外貌,骨子裡復刻著我的靈魂。她搬著手指、歪斜著脖子,困難地計算進位加法的樣子,和我一個德行。她識字極快、小二就可以寫出一堆夾雜艱深中文的文情故事,也是走我的老路。
考題問她,等重的黏土捏成大象和兔子,哪個更重一些?她瞇著眼睛寫,「大象和兔子不能比較。」完全忽略了「等重」的描述。
寫照樣造句,她卻可以造出,「夜空哭過,閃爍的星星,又涼又冰。」的句子。
我一下飆罵她,誰跟妳說大象和兔子不能比較,妳到底有沒有看重點啊小姐。一下子卻又嘖嘖稱奇,這句子,是誰教妳的,寫得很像詩ㄟ。我都寫不出來。
Callie一貫很沉默,偶爾吐出來的回答,六爻得令人吐血,「大象跟兔子為什麼要比較,妳不是說做人不要一直比較。」、「作業都嘛要自己寫啊,哪有誰教我。」
她的倔、孤、慢、憨,不偏不倚,完全翻版,就是我。所以,我先生常不懂,我是在挑剔甚麼。我沒有挑剔,我只是害怕,怕她和我一樣,前二十年混混沌沌、各種考試名落孫山,甚麼大雞晚啼,老有好運,這種話只能安慰年輕人,當媽的,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早點好命。
因此,當我發現她的繪畫天份,便完全顯露了韓劇虎媽的勢利與冬烘。我送Callie去上昂貴的繪畫啟發班,學習各種我聽了一次就忘記的技法,在我還只知道小叮噹的年紀,Callie卻要開始認識梵谷、莫內、林布蘭。
認份地學了半年,幼稚園大班畢業前,Callie便打定主意再也不去。先生看待這件事情比較開明,也完全看穿了身為母親的扭曲,他慎重告誡我,妳不要打壞孩子的胃口,保有一點空間,讓她自由發展吧。妳不是最討厭妳媽處處制肘。
課程停下來了,Callie的筆沒有停,走到哪裡,有筆沒筆,有桌沒桌,有紙沒紙,都能畫得起勁。我的心態是矛盾的,看她畫出一室靜謐,我寧願她一輩子都能夠安於這樣的靜謐,卻又隱隱擔心,別的孩子都在上進或者前進,我這樣,是不是太放縱她待在原地了呢?
昨晚睡前,我們又談起這個話題,我希望勸服她回去繼續學程。原因是甚麼呢?講實話,我期待這個特別像我的孩子,能夠擁有一項過人而專精的才藝,不用仰人鼻息,不會被人看不起。
「Callie,回去上課好嗎?妳畫得很好,應該要學得更多…」
「學得更多,那然後咧?」
「唔,學得更多然後會得也更多啊。妳就不會老是畫相同的東西啊,那…」
「可是我不想要會得更多。我覺得我已經學會很多了。」
「妳不可以這樣想啊,妳這樣就叫做半途而廢!學而不精就是在說…」
「媽媽,畫畫是我的興趣。不是你的規定。」6/2的Callie很堅定地把這句話說完,黑暗裡,把單眼皮小眼睛睜得開開的。
我正想破口大罵,妳少給我囉嗦我可是妳媽,的那個關鍵時刻,我想起我媽,她當年勸我最好不要漫天亂寫,不是正途,不然也該去學寫劇本,學學翻譯,起碼可以養活自己。似乎也是這個套路。
我到底在幹嘛?電影《孤味》的小女兒佳佳抱怨:「我媽就是這樣,不讓別人做自己喜歡的事。又嫌棄別人甚麼事都做不好。」
我不想當這種媽媽的啊。
認知到書上寫的,鼓勵6爻的孩子探索,並不吝惜給予反覆嘗試的空間,和實際上,要接受她對於許多事情的興趣,往往淺嚐即止、無法持久,其實是兩回事。一方面,我勇於為孩子抵抗學校裡某些教育制約,因為我自小身受其害;回到家,我卻不禁懷疑自己,愛之適足以害之嗎?我是否應該要像老師勸告我的那樣訓練孩子,培養專注、自律、讓孩子對於自己學習的事物,有最基本的責任感。
而6/2孩子告訴我的話,是那麼直接。孩子睡著後,我思考著,興趣,是甚麼?現在我們太容易把「興趣」和「技能」混為一談,鼓吹著對於興趣要持之以恆,最後就會變成技能。因為技能使人飽暖,興趣則有一餐沒一餐。
可是,興趣使我們快樂。像我,寫了四十幾年,沒寫出任何名堂,然而光是寫,就讓我快樂。
Callie,妳不想讓這件事變得太具有目的性,是因為不想太早失去這份無所為而為的快樂吧。6爻的眼光就是這麼遠啊。妳媽也是這樣想的,簡直把妳外婆氣死。很奇怪的是,遇上人類圖之後,媽媽反而像為書寫找到目的似的,連睡夢中都充滿靈感,時時刻刻跟妳一樣,筆動個不停。到現在,我才發現,我的職志,不是成為暢銷作家,而是當我自己。鼓勵與幫助更多的人,找到自己、當他們自己。人生志願沒那麼複雜。
所以,好吧,隨妳吧。即便妳和我再怎麼相似,我相信,我們的路也不可能完全一致。讓妳經歷妳應該經歷的,說不定,是我最重要的責任與學習。
還有,妳畫的蝴蝶忍,真的很燦爛、很細膩,是我一輩子都畫不出來的,看得出來畫畫讓妳很快樂。快樂的事情,就繼續照著自己的步伐做吧。
忽隱忽現造句 在 酒類專家 王 鵬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酒類專家奇幻遭遇】〈第一次被通緝就獲釋〉2018年11月6日
午後1點20分,我在布魯塞爾機場,正在過海關,卻過不了海關,因為我被官員告知,我已經被歐洲警方通緝。
官員仔細翻著我的護照,像是在找某個戳記。他找得很辛苦,因為我的護照蓋滿了戳記,幾乎像是空姐的護照一樣那麼滿。而且還有法國長期居留證跟美國學生簽證等,一些不是太常見的東西。翻了一會兒,找不到他要的東西,於是就問我:「你什麼時候進歐洲的?」最近一個月兩進兩出,我想了一下,我說最近一次是兩週前在法國,上週進比利時。他又翻了一下,「找到了,10月21日,戴高樂機場。」
他的眼睛盯著電腦好一會兒,然後說:「有一個警示燈在閃,你進法國的時候,他們沒有告訴你?」「警示燈?什麼意思?」「就是警察在找你。」我呆了半晌,腦海開始搜索自己到底幹過哪些壞事,怎麼都不記得了。警察找我?約我喝酒嗎?我上禮拜才上比利時的電視新聞,如果被通緝,沒道理還敢上電視。我正要開始思索怎麼證明自己不是通緝犯的時候,官員說:「有一個跟你同名同姓的台灣人,被警察通緝了。但是你別緊張,因為出生日期不同,應該不是同一個人。但我還是必須請航警局派人來。」
說警員,警員就到。一名年輕警員帶著我,用一張感應卡,進入管制區。推開門之後,裡面讓我想起巴黎地鐵站,活像個地下迷宮,穿梭拐彎,重重關卡,陸續推開好幾道門,最後一道門打開,是一條長長的走道。走道左邊是一整面玻璃,也不知道是不是單面鏡,看得進去卻看不出來的那種。沿著房間的牆面,坐著十幾個人,七零八落,坐沒坐相,東倒西歪,其中有個人的屁股幾乎要滑下來了,像是癱在那裡。有些面帶愁容,有些眼神空洞,全像是已經呆很久的樣子。
沿著長廊都是辦公室,我被帶到長廊盡頭,這間看起來東西特別多、特別亂,就像是電影裡的警探工作室那樣,就連吊燈灑下昏黃卻刺眼的光線,也像電影場景。凌亂的桌上散著卷宗與文件,但卻仍有空間擺一台電腦,電腦前是一位年約四十的警官,身材壯碩,像一隻熊,稍微駝背的他,從我這個角度看,幾乎沒有脖子,像隻無脖熊(差點打成吳伯雄)。他從年輕警員手中接過我的護照,開始翻看著。我被要求站在門外等待,這位虎背熊腰的警官,開始對著我的護照,打字查東西。
我站在辦公室門口往裡頭看,他背後是個有些撞擊凹痕,而且生鏽的灰色鐵製檔案櫃,幾乎要頂到天花板那麼大,但是這位警官卻幾乎可以把整個櫃子擋住。特別吸引我目光的是櫃子旁邊桌上一個紙盤,疊著兩塊切片的蛋糕,應該不是海綿蛋糕,警察需要一些更有飽足感的東西。旁邊有一杯喝剩、杯口有乾涸咖啡漬的咖啡,也是紙杯,彷彿是早班交接剩下的,又或許是這位警官上早上買的。這裡完全沒有對外窗,幾乎與世隔絕了。待久了,應該會日夜顛倒,時間錯亂。我感覺背後玻璃窗另一邊的人,好像也都是這樣。時間在這裡彷彿靜止了,沒有自然光線,沒有了日夜,時間不再像是一條線前進著,只是個可有可無的空虛概念。
我隱約感到背後的每一個人,都隔著玻璃看我,讓我背後感到刺刺的,站在那邊很不自在。(圖說:被很多人在背後盯著看的感覺,好像被背後樹上很多雙紅色眼睛盯著一樣。)但是我又在想,如果是單面玻璃的話,他們可能甚至不知道有人站在長廊外。這讓我一瞬之間,背後芒刺頓時消失,有股衝動想要回頭好好看一下,被關在裡面的,都是怎樣的人。
但是我還來不及回頭,警官就把我的護照交給隔壁辦公室的另一位女警。我又被要求站在外面等,站著往辦公室裡面看,居高臨下,什麼都看得一清二楚。乍看之下,女警大概有35歲,但是因為歐洲人老得快,所以她可能只有23歲而已。她的業務應該簡單很多,因為辦公桌除了一個收納盒之外,幾乎沒有其他東西,甚至沒有電腦。不知道為什麼她沒事不滑手機,而只是端坐在那邊。我還來不及好好看看辦公室裡的另一面牆上掛著哪些東西,她就從收納盒裡拿出一個像是鋼印的東西,開始噠噠噠地蓋了好幾下。彷彿前幾下沒有出墨,再多補幾下。
年輕警員從她手中拿回護照,交給我。當我走出長廊時,終於有機會看清玻璃窗後的其中幾個人。這時我才發現,幾乎癱在凳子上的那個人,是因為凳子其(差點打成鄧紫棋)實往牆面傾斜,所以才會看起來像是癱在那兒。
這群人像是沒有通過警方盤查,或者證件有問題,所以呆呆地等著被處置。依我看,他們最多就是非法移民,其中兩個人的手臂上有刺青,但是有刺青不見得是壞人,為什麼會被關進來,很明顯跟刺青無關,只不過剛好露出了刺青而已。我很好奇警員怎麼看一眼,就憑經驗或直覺判斷一個人有問題。不知道是哪來的默契還是被讀了心思,警員跟我說,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就知道我不是他們在找的人,但是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要帶進來盤查一下。(圖說:再看一次圖中這個人,會像是通緝犯嗎?)
我的護照被噠噠噠地蓋了印,我原本以為是被加註良民,沒想到只是補蓋出境章放人。年輕警員說,下次如果發生一樣的事,可以提醒海關官員同時輸入護照上的英文別名Paul,增加一個外文名字,再加上出生日期不同,電腦基本上就會排除我跟被通緝的Wang Peng是同一個人。我跟他說,在中文裡,姓氏WANG可以有很多不同的寫法,我的名字Peng也是,真正跟我同名的人不多。尤其我在台灣是名人,很容易判別我不是通緝犯。但是在國外旅行,名字拼寫成拉丁字母,遇到同名同姓的機會就會變多。
我被送出了管制區,彷彿又被拋回這個現實世界。回神,忽然發現布魯塞爾機場的這個角落,是我每年都會經過的地方,但卻從不知道,原來門後別有洞天。我看了手錶,才過了20分鐘,黃粱都還來不及煮熟,夢醒,我被釋放了。呼吸了一下自由的空氣,好整以暇地,優先登機。
回到台灣,如果在海關又被誤以為是通緝犯,我會請官員查一下酒類專家王鵬。懂得品酒的人不會是壞人,順便按我一個讚。
這個故事的啟示與重點實在太多了,只好用hashtag逐一列出。
#被通緝的PengWANG不見得是王鵬
#台灣有很多PengWang但本尊在此
#PengWang是菜市場名但王鵬不是
#護照加註英文別名可以更早獲釋
#就算名人也會被誤當成是通緝犯
#在國內有名不見得在國外有名
#在國外有名不見得海關也認識
#王鵬一看就不像是會被通緝的人
#王鵬面相不像通緝犯經過布魯塞爾認證
#懂得品酒的人不會是壞人
#一張插圖可以搭配不同的圖說
#你以為圖文不符但其實只要一點巧思可以化不符為神符
#暫時沒考慮動員十萬粉絲人肉搜索真正的通緝犯
#用鄧紫棋造句
#用吳伯雄造句
#王鵬好幽默
(後記:2020換新護照,不應該再被通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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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園晚會for the newbies
悼念六四係我參與政治嘅起點,支聯會燭光晚會去過兩年,覺得肉麻,轉身一別,然後就返唔到轉頭。十七八歲嘅我,係徹頭徹尾嘅大中華膠,但始終求真嘅堅持,終於將我引向另一航道,而我至今仍然未有改觀——中國有民主,香港至會有民主或者有運行,一年比一年站唔住腳。二零一九年,我深感正確嘅觀念可以喺人生早期形成係莫大運氣,亦慶幸自己從來唔係嗰啲大言不慚話讀書唔重要嘅靈長生物,因為若干年後,等到某個歷史轉折過後,當世人都抱怨不斷嘅時候,我就唔會需要為點解會咁後知後覺而追悔,因為上帝早已預備,而上帝不過係人類自身。
我傾向以行為判斷他人,相信仔細去聽其言觀其行,可以睇穿一切障眼之術。組織宗旨口號反映思想綱領,如果冇內在,就唔會支撐得起相應嘅選字造句。支聯會主張平反六四,附帶嘅係結束一黨專政,以及建立民主中國。我記得當年第一次去維園,我對於呢一切都仍然毫無感覺,只係人云亦云咁講話要記住真相,要為歷史做見證。其時社交網絡尚未喺香港興起,做呢啲都冇而家咁做畀人睇,主要係為咗自我感覺良好,等自己同知識分子嘅標籤更近一步。認中方能關社,關社自然認中,上承七十年代嘅本地學潮,一直如是。
之後,必須感激支聯會成員一再暴露真貌,我逐漸就發覺,其實成個儀式,同我嘅香港人認同有矛盾。香港人認同係與生俱來,因為我土生土長,出身基層,廣東話流利,聽嘅係陳奕迅嘅哲理情歌,睇嘅係無綫嘅顛峰之作,接受嘅係香港嘅社會常態。雖然香港文化嘅根基不穩,但我意識到佢係如同物質嘅實然存在,差嘅只係借作時間加以固化——其實只要三代人,唔需要多,三代人同我經歷一樣嘅香港生活,香港就有力自成一格。於是,我開始唔理解支聯會成員致力鼓勵新移民來港家庭團聚嘅立心,攻擊天安門母親丁子霖嘅舉動,支聯會嘅唯我獨尊姿態,亦日益鮮明。加上台上哭喪儀式同台下成員處事應對判若雲泥,我開始心生戒心,然後一發不可收。
接受組織,源於信任。而當信任崩壞,凝聚力就會一去不返。支聯會靈魂人物司徒華同共產黨關係密切係事實,佢人在學友社之時,所做嘅任務就係統戰香港。據梁慕嫺所言,司徒華因為太具鋒芒而受到妒忌,地下黨擔心佢自成一系,尾大不掉,就密謀計算佢,已經略為心灰,而後來佢喺文憑教師薪酬事件同中共決裂,更加證明自己已經唔再親共,但關鍵係,反對組織,唔等於唔再愛國,因此司徒華仍然唔係心繫香港嘅堅實同道。不論後來成為香港名人嘅司徒華有冇再次受到中共統戰,回歸黨嘅懷抱,愛國多於愛港,可以話係毋庸置疑。由此延伸,支聯會死攬住中國唔放,呢個取態令身為香港人嘅我份外覺得周身唔聚財,而批判之意亦油然而生。
無可否認,燭光晚會係香港最有gimmick嘅活動,newbie要開始接觸政治,首選非佢莫屬。有重大歷史事件為基底,有各大團體雲集籌款,有宣示口號有歌曲唱誦,有片有騷有獎抽有女溝,熱鬧非凡,newbie去完一定熱血沸騰,「深感自己做咗啲嘢」。社會人對於儀式嘅追求,渴望從儀式中得到嘅情感慰藉,以至借助儀式去塑造自我形象嘅意慾,燭光晚會都可以滿足。正因如此,好多唔太思考香港利益嘅人,或者滿足於表現我關心政治嘅人,至今都唔察覺燭光晚會有問題,更加唔會去諗悼念六四可以有其他模式。有現成儀式就舉家赴會,有現世論述就據為己有,無視香港正受中國殖民,忽略中國潰而不崩未必有利香港,正正就係而家都去緊維園嘅人嘅心態。
尋日有位素來同佢唔算有太多思想交流嘅友人,六四前夕心血來潮,於是叫我幫佢校對佢嘅Facebook status,然後我睇完,就講咗句「至少都算關心政治」,以聊勝於無嘅態度鼓勵佢。然而,不出意料,佢忽然就話我口氣好大,憑乜覺得自己一套最有智慧最有道理,然後就情緒大作。因為以前已經有同佢討論港獨嘅經驗,我知道佢唔係胸襟廣闊,可以真心聽取唔同政治見解嘅人,我都唔打算多言,關心六四但又唔去理解港獨思潮出現呢種表現,實在令我缺乏動力用更加溫和嘅口吻去加以引導。我無法接受嘅係,以關心香港政治嘅人自居嘅人,至今都仍然對本土意識抬頭避而不談,至今都仍然昧於支聯會嘅hidden agenda(not so hidden to me though),然後重口口聲聲話我自以為是,高人一等。我唔認為世人需要認同佔領行動,認同梁天琦黃台仰行徑,認同香港獨立勢在必行,但覺得自己好文明,但唔接受香港人有權按住民自決原則去獨立建國,呢種態度只有偽善可以形容。當人無法意識或承認自己嘅偽善,就自然會成為注重顏面而缺乏自覺嘅人,而咁樣嘅人,係連有效溝通都唔會開啟到,讀幾多書都唔會有用,因為讀書所學同佢處世之道根本從來冇重疊過,更加唔好話有所整合。
而其實,低度投入政治,本身係冇是非對錯。鄙視他人唔理政治嘅心態,我已經戒咗好耐,因為人人起步同際遇都唔同,覺醒係冇得強求。我自身亦唔係好關心政治嘅人,遊行示威甚少參與,因此我亦唔會介意有人同我講我唔關心政治,因為我清楚知道政治係參與得幾多都唔會夠,而就算身居要位,已經係政界要人,其實都唔等於佢係高度參與政治。參與政治係一種狀態,而連自我都未發掘出黎嘅人,自己嘅生活都未過得好嘅人,參與政治只係越級挑戰,因為佢地根本唔會從政治之中有所領悟,用返喺自己嘅人生,亦唔會識得以自身所得嘅領悟,裝備政治立場,從而以最適當嘅行為去表達自己嘅政治見解。關心政治之前,首先要關心自己嘅內在,盡力面對自己嘅恐懼,反思自己嘅缺失,否則場刊同紀念品拎得再多,最終雙手都只會空空如也。
熱戰不再,新冷戰如箭在弦,我最期待嘅畫面終於出現,和平時代生於安逸嘅典型少年,非我莫屬。閱讀上個世紀歷史,我成日都想回到過去,參與參與唔切嘅大事,例如六四,直到而家自己都開始有隱約感知風雨將至嘅預測觸覺之後,至逐漸又明白到戰爭有幾可畏,而安樂茶飯又有幾難能可貴。又或者更準確而言,係我到咗但求歲月靜好嘅心境,而又遇到因惺惺相惜而及時入席嘅真命。所謂真命唔等於會永遠一齊,或者為佢而學識貪生怕死,但佢令我更有勇氣去面對虛無,面對死亡,面對未來嘅世途險阻,到適當嘅時機再為我所愛嘅香港獻身,因為佢都一直努力緊去精進佢嘅人生,而成個香港都一直努力咁掙扎求存。只有精進自身,至可以講為他人付出,為香港貢獻,修身齊家先於一切之義,大概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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