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亞水塔之味】
是甚麼味道?我不知道。
我甚至連它的真實用途也不知道。只知道,當我在1994年某天去辦入學手續期間,職員叫我連隨揀埋想入邊間書院,我的第一兼唯一選擇都是新亞書院。
認識新亞是因為唐君毅。如果你跟我一樣咁老,兼在90年代初升讀預科,應該有讀過一個新的AS Level學科,中國語文及文化科。當中有六篇指定課文,其中一篇《與青年談中國文化》,作者是唐君毅(其餘五篇我統統忘記了)。
我是文科生,有修中史,其中一本指定參考書是錢穆的《中國歷代政治得失》。這本書很薄,在中六開學日那個晚上,我已經睇完——冇錯,只是睇,當小說咁睇,睇得並不深入。
但因為這一篇文和這一本書,讓我知道了兩個名字:唐君毅和錢穆,知道了他們有份創辦新亞書院;後來又知道了唐君毅、牟宗三和徐復觀等人所代表的新儒家(錢穆拒絕簽署象徵新儒家的《為中國文化敬告世界人士宣言》,引起不少爭議,但這一篇不是探討思想史的文章,不贅了)……「新亞」這名字,一早印在腦海裡。
1994年我終於成為了大學生,修讀歷史系。問心,對於學術我沒有任何抱負,只覺得大學生這身分,是第時搵工的Basic Requirement。
O Day那一天,日光滿地,系內兩個同屬新亞的師姐,帶我們參觀書院,去人文館、去錢穆圖書館(當年歷史系參考書其實收藏在聯合書院的胡忠圖書館,錢Lib的藏書主要是中文系、哲學系和藝術系專用)、去新亞Canteen(期間師姐叮囑我們盡量不要幫襯因為相當難食),去樂群館——期間經過那座水塔,我疑惑,疑惑它的用途,但我冇問,怕被師姐和同學嫌我低能。
那時候,還沒有二號橋。
Year 1上學期,我參加了新亞國術會。每逢周二和周四兩晚,就付出三粒鐘,在水塔附近的一塊空地,學蔡李佛,學習過程,極甘——基本上做完頭一粒鐘的熱身已經散晒,但之後嗰兩粒鐘原來才是攞命,而更攞命的是,期間不時有女同學經過(那塊空地,是去女生宿舍學思樓的必經之地),看著正為武術搞到身水身汗的我們,女同學不是忍唔住笑,就是當我們怪人。我覺得很受侮辱。
結果(因為怕辛苦和怕被女同學笑),我放棄了國術,專心學術——其實是專心看跟本科無關的書。唔使一個學期,我已明白自己揀錯科,我喜歡的不是歷史而是哲學,於是每逢上完堂,就獨個兒踎在錢穆圖書館,在放滿哲學書的書架搵書睇,睇到餓,就去新亞Canteen食碟黑椒牛扒飯食飽,又匿返去錢Lib,睇到晚上十點打烊,沿山路,行落火車站。我從來沒有嗌同學陪我,因為我較熟落的同學,都先後成功溝女專心拍拖。
那肯定是我成世人最寂寞但又最快樂的日子。寂寞來自冇女,快樂源自無憂無慮,無憂無慮地去看哲學書,而且不含任何功利目的。一切都很純粹。大學生,就是應該擁有一份純粹。純粹的熱情,純粹的盼望,純粹的追尋。
而且應該擁有憂患意識。憂患意識,是我讀徐復觀《中國人性論史》時讀到的,他說,知識分子就是一批擁有憂患意識的人,以致他們對所處時代有著一般人未必會有的深切感受。好記得,當讀到這一部分時,我成個人呆咗,不由自主地,走出圖書館,面前是一個星空,一個人都沒有,只有風吹過樹葉時的聲響,而神秘的新亞水塔佇立著,我似乎感受到一點甚麼,感受到當年唐君毅、牟宗三、錢穆一班學者南來香港創辦新亞書院的熱忱,當堂起晒雞皮,一種源自感動的雞皮。那一夜的雞皮,延續了兩年多,直到畢業,搵工,返工,消失殆盡。我變成了一個社會上的人,一種被存在主義者指出,放眼皆是,沒個性的人。我憂的,只是份工;患得患失的,只是加薪幅度。
2019年11月12日我再一次起雞皮。過去我所認知的「憂患」,原來只是一個沒有實則意義卻又被我嚴重浪漫化的詞語;很多年之後,身處二號橋的他們,反而真的如實地活在憂患,而又因為憂患,無懼抵擋過千枚催淚彈。
水塔以至整個學園,都有著催淚的滋味。要怪只能怪,時代那麼壞。
#是物味
(寫於2019年11月20日)
原文刊於號外 City Magazine2019年12月號
新亞 宿舍 結果 在 無神論者的巴別塔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支持本Page請Click入內文比Clap,已成為Medium收費會員請直接Click入內文閱讀,謝謝!//
【三個人搞散場一萬人嘅運動,足以在歷史留名】
真係估唔到中大之戰經過壯麗一役後,咁快就會急轉直下,瀕臨分崩離析邊緣:自從響攻防戰稍緩後,著名左膠蕭雲不停吹捧中大於夏鼎基設立討論區商討「未來」我已深知不妙;跟住去到尋晚8點半,夏鼎基突然驅逐在場傳媒搞一個「前途」大會,然後去到凌晨3點,等所有人訓哂散哂之後,再無啦啦由三個代表開傳媒記者會,宣讀出「朝早6時開放吐露港兩條行車線,為期24小時,條件為政府答應保住區議會選舉」,呢個結論簡直令到全場嘩然,亦埋下咗嚴重分裂嘅伏線。
先脷伸一下,其實我對於吐露港同大埔公路去留問題、甚至整個中大撤唔撤守問題都係無咩所謂:總之只要係大家響經過充份咨詢後得出黎嘅決定,我都係會接受──豪氣啲講句,反正響星期一下晝傳警察已申請搜查令果陣,早已有覺悟比佢打入何宿打焦土戰架啦,今舖大家撤咗發覺唔對路,咪打番入去囉!
但我真正唔甘心嘅卻係,今次呢個記者會實在太鬼。無錯中大響佔領咗幾日之後的確有唔少管理問題,校外人同校內人嘅矛盾衝突亦開始出現,的確係需要一個大會去討論點樣解決呢啲實際管理問題。然而班左膠卻唔係咁諗,佢地最鍾意討論啲空泛嘅大方向,乜尻抗爭嘅存在意義之類,而呢啲由於太虛無飄渺兼難以凝聚共識,結果開個千人會除咗浪費時間,亦係比咗一班有心之士滲入騎劫、扭曲成個佔領嘅初心。
究竟呢個記者會有幾鬼?
1. 你試下問下前線所有學生,個共識有無可能係「保住區選」呀?喂如果個主題係「保區選」呀,就落街擺街站啦,留響中大托咩!
2. 凌晨3點大把人仲響宿同Office訓緊,你開撚咗我都唔知啦,點解凌晨3點開?你估呢?
3. 如果單嘢無出事,「保區選」真係全場共識,洗6點出多個補飛?
4.. 點解永遠都見倒一堆大人響度幫手做Broker?恰學生唔識嘢?
基本上,就係雨革左膠飯民同其他內鬼入滲嘅翻版。當日佔中,開頭幾日其實都同中大之戰一樣,大家有個共同敵人非常團結,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然後當局勢穩定之後落黎呢?就開始有一大堆掛住「小組討論」嘅左膠入滲,佢地會花無窮盡嘅時間將佢地果套左膠思想不停灌輸在場抗爭者,然後當形成基本勢力之後,就再慢慢搭建起大台,最後驅逐異議者騎劫整場運動。
去到今次反送中抗爭,大家總算學精咗,處處提防大台嘅形成,一眾政客如黃之鋒、區諾軒等響現場想號召群眾紛紛被屌收場,前線決定基本由前線自己決定番,中後場和理非以「三不原則」作後盾,一路都係運動至此,大致上仍然團結一致、順利運作嘅原因。
但去到呢兩晚中大,左膠手影又再出現。搞個「千人會」達唔倒共識就梗架啦,你估搞果個傻架咩!但無共識唔緊要,你搞得成就得,因為一小撮人只要攞住「千人會」呢個名義,日後就可以揸住雞毛當令箭,老點其他前線抗爭者呢個係來自「千人會」大台嘅名義為所欲為。
其次,如果大家有留言各方記述,就會好奇怪響成個記者會決策過程中,有幾位極之可疑人士出現,例如前監警會成員鄭承隆,佢響14成晚就已不停向在前線講鬼故同洗腦,講到自己點樣可以為學生爭取個DEAL,又建議以沒收所有火魔法、清空吐露港為條件換取警方撤退,真係聽倒都覺得佢戇9──
但當你知道原來呢位鄭先生原來分別係前新民黨、前建制團體新思維成員,仲要公開支持警方開槍打學生,認為係「合理合法」,呢個就經已唔係戇唔戇9嘅問題,而係有建制內鬼滲入嘅問題!你點會容許一個撐警開槍殺學生嘅所謂「中大校友」響前線放毒洗腦、甚至建議學生乜乜七七?
響成個「千人會」最積極發言嘅,響記者會出出入入嘅,唔同人士都同時目擊到,就係兩個完全唔似學生,年齡超過三十幾歲嘅男女「校友或教職員」;又有目擊者已講過,不定催迫學生Make Deal嘅,就係一位三十歲以上嘅男性。
然後你成個Story就可以串番埋一齊:先開一個「千人會」,有班大人係咁催促大家Make Deal→因為有突襲警報臨時腰斬「千人會」,但呢班大人仍然挾住「千人會」呢個大台名義走去其他地方說服不同前線手足→利用甜言蜜語取得部份前線手足「不反對通知書」後,就催促學生代表立刻舉行臨時記者會→凌晨三點搵三個連份稿都未讀熟嘅o靚仔做人頭宣讀「保區選」宣言,任務完成。
有好多人話「你咁叻你唔落現場傾」,聽到呢度我就真係屌老母:傾?傾你老母牙?個「千人會」就係傾到一半腰斬咗呀!然後我守緊前線又唔知頭又唔知路,個心又放響前面有無差佬突襲邊理得咁多?見倒有幾個口才好嘅大人講到似層層咪唔撚反對囉!呢啲叫傾咩?係左膠最擅長嘅呃呃氹氹呀!
然後最好笑嘅係當陰謀得逞咗,大家要追究戰犯嘅時候,又有條左膠撲出黎護航話:「Fact Check 比你聽佢地係好有心既校友同老師,深受學生喜愛,為運動 literally 付出左好撚多(包括受傷),唔係今日先衝出黎收割成果/帶風向,而係錫學生&中大想為局勢帶黎少少轉權。但我覺得佢地係邊個根本唔重要」
嘩!你話深受學生喜愛就喜愛、付出好撚多就好撚多,我話林鄭愛護學生都仲得啦屌你老母,而家叫你交名呀!乜撚嘢「重要嘅係佢地講嘅嘢有無道理」,其實係咪變相承認,就係有班大人唔經正常嘅「討論會」渠道,揸住雞毛當令箭進行游說工作?「佢地只係作為普通人係現場同人傾,正正係因為佢地真誠既姿態,令到其他人以為佢地係 PPRB 派黎既鬼。」
DLLM,呢啲咪臭係左膠「第五縱隊」奪權最常見嘅技倆囉!
再退一萬步講,就當呢對可疑男女真係中大教職員,響呢度我真係忍唔住要屌,呢場抗爭係學生打番黎嘅,真正企響戰線嘅教職員有多個?然後呢班平時係老師,去到抗爭時就理所當然當正自己係指揮響度指指點點,你有撚資格牙?你同學生都係平起平坐架咋!既然你地就係主催要傾DEAD果幾個大人,點解唔係由你地宣讀份宣言呀?做鬼心虛牙?
我響現場,就一定從來都好少會比意見,只會盡量睇下有咩幫手,唔係因為我無諗法(你睇我日日打咁多嘢就知),而係因為我覺得中大嘅主力係學生,應該由番學生自己決定,而我亦認為學生會有智慧自己諗出解決辦法──亦正因為咁,睇見呢班撚屌「教育尊者」一落場就老撚奉指指點點,甚至用埋啲陰濕手法去奪權,就真係令我作嘔。
算係好彩嘅係,好快有唔少現場抗爭者都發覺個DEAL好撚有問題,去到朝早6點再補番個記者會,加番五大訴求同釋放被捕人士,算係好番少少;但無奈有啲嘢係唔會再番倒轉頭:今朝當有抗爭者聽倒果個七DEAL,立刻嬲倒即刻走;好多人將呢個DEAL歸咎於校外人士騎劫咗校內學生嘅指揮權,甚至乎一連串嘅內部矛盾亦開始激化同表面化;
然後去到呢個地步,仲有班左膠撲出黎幫呢幾隻內鬼護航,話佢地無錯,邊個唔妥佢地就應該去現場同佢地辯論:我屌你老母啦,場佔領都散Q咗,辯你老母個論牙?點解左膠不死,國難不死就係咁解。
再去到傍晚段王爺向政府跪低,催促「校外人士離開」,新亞強迫關閉宿舍、加上網絡各路散水黨威迫利誘,中大早幾日仲有過萬人聚集,而家大概只得番幾百,防線一退再退──雖然話有好多原因,但一個過萬人嘅運動,竟然係以鄭承隆為首嘅區區三個大人搞散,佢地都足以響歷史留名。
原諒我咁粗口,而我亦唔相信中大咁易玩完。但大家今次一定要學倒教訓,為將來再作準備。
新亞 宿舍 結果 在 香港作家王迪詩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這兩天累積了滿腔感受,想了很多事情。
令人最無奈的不是警暴,而是不少人到今天仍說警察殺人很好,應該早些開槍殺人,因為暴徒搞亂香港,阻人搵食。手無寸鐵的少年被黑警近距離開槍射中要害,是「暴徒」活該。中大學生在自己的校園內被一千顆催淚彈「驅散」,那些人大力為學生流血的場面鼓掌,然後對「何妖冒死闖中大勇救內地生」這麼滑稽的fake news信到十足。不要開口埋口都罵他們蠢,這不是單純一個「蠢」字就足以解釋的。當然另有些人是出於利益計算,但我總覺得除了蠢和貪婪,這群人是因為缺少了一些「什麼」才會荒誕無恥到此等地步。
這到底是「什麼」?
我在中大主修新聞及傳播,在新亞書院上課。我minor哲學,上課大多在聯合,而我本身所屬書院是崇基,住在宿舍利樹培堂。剛巧這三間書院就是中文大學的前身,新亞、崇基和聯合書院於1963年合併為中大,最初錢穆先生來到花果飄零的香港創立新亞,正是為了把喪失了的中國文化帶來這裡加以保衛保存。
中大的一草一木、每一處都有我的回憶。看著我們珍重的校園被槍炮蹂躪,無比難過,但更心痛的是眼見學弟學妹用血肉之軀去擋子彈,一個又一個受傷倒下,仍前仆後繼地迎上去,有記者中彈,學生用一塊飯檯板擋著衝去營救,冒死將受傷記者抬走。他們明明可以選擇睡在宿舍,或至少室內,卻擔心警察在半夜突襲,為了保衛校園,寧願抵著冷在露天運動場席地而睡。孩子,為什麼你們這般執著?為什麼?
藍絲是永遠不會明白的,他們缺少了那「什麼」──藍絲不懂得愛。他們不會明白沒有血緣關係的人,竟然可以為了彼此而獻出自己的生命,他們不會明白為什麼沒有錢收仍會有二百萬人又熱又累上街遊行,他們不明白犧牲,他們沒有信念,不會明白為什麼香港人排隊三小時仍堅持要幫襯龍門。藍絲又會指控這是仇恨言論然後瘋狂向FB檢舉直至這篇文章「被消失」,但事實剛好相反啊,我十分鼓勵藍絲們踴躍光顧藍店去發揮愛的力量,拯救目前許多門庭冷清的藍店。
當然,我深信那位近距離開真槍射擊手無寸鐵22歲男生要害的交通警,也一定很愛他兩位女兒,否則就不會先派人去德望學校接走寶貝女兒才在牛池灣放催淚彈。每個人對「愛」都可以有自己的定義,但我覺得如果對自己骨肉的愛是建立在殘害別人的骨肉之上,那麼這被愛的人便得畢生背負著可恥的愛,反害她終生抬不起頭。我是反對仇恨的,各人有自己的想法,而我選擇不去仇恨他的女兒,因為仇恨無法改變手足已經中槍的事實,爭取最終的公義才不會令手足的血白流。我只希望這兩個女孩有良知,行一條正路。
一個人在有生之年從未愛過,是多麼可悲。
同時,我也常常提醒自己「情緒」的威力。哲學家勞思光先生自1964年起在中大任教二十年,他在《歷史之懲罰》寫道:「虛幻的思想本來只表示一種認識上的錯誤 (勞教授能想像今天fake news猖狂至此嗎?),只因為人們輕率地將這些幻想當作依據,去在它上面建立判斷,然後方會導致種種苦難的產生。但另一方面,幻想被人執持不捨久了,便會與情緒結合而影響意志,這就產生種種執迷的信念。」黃絲或藍絲,都有可能受情緒影響。外面愈亂,愈需要冷靜理性。有時候,歷史是在考驗我們的耐心。
抗爭近半年,只見政府已徹底放任警暴。心頭壓著重重的無力感,儘管已經很努力卻依然像以卵擊石。明天會怎樣?繼續抵抗下去又會怎樣?我真的不知道。那為什麼仍要堅持?因為香港值得我們堅持。必然會輸嗎?勞思光先生說:「在人的歷史中,人的自覺性有一定的主宰功能,因之決定一意義領域;在這個領域中方可說『文化』。而在文化世界中,人既有主宰力,便也有責任;昇天入地,皆屬自作。因此,我不認為有所謂歷史的必然定向。」有自覺性的人會反省、修正、改進,所以最終會贏。
我們每個人都在自己的崗位上出一分力,好嗎?無論結果如何,很榮幸能與你生於同一個時代,與你並肩作戰。就如我的好友亞賢灑脫磊落的一生,他生前曾經說過:凡事走過總留痕,刻在眼球琢於心。
—————
✍🏻本來寫了「滅火筒」例子,但讀者留言指出是圖誤,也有指CCTV是補拍的。當權者講大話太多,很難再有人相信。但既然不能100%確定,因此抽起並備註於此,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