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經典名著看長篇小說的結構】
這次分享的文章,是中國作家孫犁談長篇小說創作的一些觀點。
他以中國經典的四大名著為例,提出寫長篇小說時,整體結構布局的重要性,相當精彩。
一起來看看這篇文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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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經典名著看長篇小說的結構 / 孫犁
一
創作長篇小說,感到最困難的,是結構問題。
結構一詞,雖通用於建築,但小說的結構,並非紙上的藍圖。佈局,也不是死板的棋式。它是行進中的東西,是鬥爭中的產物。小說的結構是上層建築,它的基礎是作品所反映的現實生活,人物的典型性格。在典型環境和典型人物的矛盾、鬥爭、演進中,出現小說的結構。因此,長篇小說的結構並非出現於作者的憑空幻想之中,而是現實生活在作者頭腦中的反映,是經過作者思考後,所採取的表現現實生活的組織手段。建築工程,可先有藍圖,然後再去備料。作品則不然,要根據作者所具有的生活積累,才能有效地設計。而且它不是一成不變的,作品完成後,結構狀態才告終止。俗話說:長袖善舞,多財善賈,生活之於創作是多多益善。生活積累綽綽有餘,而不是捉襟見肘,才能出現理想的小說結構。創作,是有多大本錢做多大生意,不能白手起家,更不能一本萬利。
二
《三國演義》《水滸傳》《西遊記》和《紅樓夢》,在中國長篇小說中最為著稱。我們現在就這四種小說的結構方面,進行初步的粗淺探討,作為寫作長篇小說的學習準備。前三種長篇小說,都是在前人的創作(或口頭、或文字)基礎上,進行再創作的。
《三國演義》根據陳壽的《三國志》和裴松之的註。陳志在中國史書中,除史、漢外,最稱得體。而裴註之詳盡豐富,保存了很多古書資料,生動而具體,雋辭逸事,隨手可得,在史註中最有價值。這對《三國演義》的創作提供了極大的方便。此外,它還利用了以前的話本和戲曲方面有關三國的資料。這些資料裡的英雄人物,已經過無數次演唱說講,典型性格初步具備。《水滸傳》根據它以前在社會上廣泛流傳的水滸故事,這些故事,經過口頭講演,日見完整。《西遊記》是根據一些高僧西域旅行的記載、佛教故事和以此為內容的粗具規模的小說。
四種長篇小說都是宏偉的著作,經過長時間廣泛的流傳,差不多家喻戶曉、婦孺皆知,是中國人民傳統的精神食糧。它們是深入人心的書,不只在思想意識方面,有的並在實際生活上,給予人民以不可估量的影響。
單從結構上可以看出,這四種小說都不是平凡之作,都是大手筆的產物,有獨特的見解和藝術修養,有豐富的知識和組織能力。都是苦心經營,各有時代、藝術特色。小說的結構,也可以叫做佈局。它大致可以分為三部分,即總綱、分目和結局。古人創作小說,是很重視結構的。結構的形成是以主題思想為指導的。
《三國演義》以史實為根據,在寫作中,它確定以蜀漢為正統,但並不削弱對魏、吳的刻畫,它以桃園結義開始,經過對各個重要人物的敘述描繪,突出三國之間的主要矛盾鬥爭。三國時人才眾多、群英崛起,謀士如雲,政治文化多有可采,至如華佗之醫、管輅之卜,也很生動有趣,它不遺漏一個重要人物,不遺漏一件重大事件,精心組織、波瀾起伏。最後得出「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合乎歷史規律的推論,作為全部小說的結局。
《水滸傳》前幾十回,實際上是各個梁山人物的小傳,它接連寫了晁蓋、吳用、阮氏兄弟、楊志、宋江、林沖、武松、石秀、盧俊義的出身、遭遇,生活和性格。每個人的故事都可以成為一個完整的中篇或短篇。因為當時的水滸故事,是以人為單位的。施耐庵統籌全書,他以誤放妖魔作為楔子,以智取生辰綱展開故事,突出一個「逼」字,以這些人物齊集梁山為一結局。這樣的結構,在藝術上說是完整的。
《西遊記》的結構比較單純,它接連寫那八十一難,難難不同,有趣的故事層出不窮,充滿幻想和幽默,具備藝術特色。以取經回來師徒都成正果為結局。
以上只是就其總綱和結局來談,其中的佈局穿插,輕重、取捨,各個作家的匠心運轉之處,只有進一步研究才可以窺探它的結構藝術的奧秘。
三
藝術的發展,有它自己的規律。多麼偉大的藝術成就,也是在前人的勞作和具體的歷史條件下產生的,即使像如此輝煌的藝術精品——《紅樓夢》也不能例外。在結構上,《紅樓夢》是平地起樓臺,並非再創作,但如果沒有歷史上前幾種長篇小說,特別是《金瓶梅》一書的出現,《紅樓夢》是很難產生的。按照《紅樓夢》開端所寫,一會兒叫「風月寶鑒」;一會兒叫「金陵十二釵」,又叫「情僧錄」,又叫「石頭記」。可以斷言,這部小說,是長期經營,屢經易稿,在故事結構上,是發生過多次重大變化的。我甚至猜想,雖然《紅樓夢》是曹雪芹的一人創作,但他身邊一定有一兩個,甚至三四個志同道合的朋友,具備高超的藝術見解,每章每段地和他討論,出點子、提意見,改善補充。因為我實在驚嘆,像《紅樓夢》這樣宏偉的藝術結構,實非一個人的才力所能達到。
當然,我們也不能因此就說,《紅樓夢》是集體創作或是開會產生的小說。
以下就談談《紅樓夢》的結構。《紅樓夢》第一回有言:「後因曹雪芹於悼紅軒中,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纂成目錄,分出章回。」就字面看,這都和結構問題有關。作者為了使這部小說不落俗套,在結構上,苦思冥想、慘澹經營是不可否認的事實。這部小說在綱領提起時就不同凡響,完全是獨創。在進入正文之前,作者把綱放得很長很長。第一回,從甄士隱寫起,然後提到了賈雨村,但主要的是點明小說要宣揚的思想,即「好了」思想。第二回,寫賈夫人仙逝揚州,是為了小說最重要人物之一的林黛玉即將出場。然而又不叫她即刻露面,卻寫冷子興演說榮國府,使讀者得知本書所寫家族和環境的概況,使主角出場時有典型環境的依據,讀者有充分的精神準備。按照習慣,總綱應該放在第一回,作者卻點了一下又放下,接著環境敘述之後,就使一些主要人物上場。這便是第三回,林黛玉初到賈府,賈府的一些頭面人物紛紛登場與林姑娘相見,實際是使他們與讀者相見。這一回,進一步詳寫賈府的勢派。
兩個主要人物見面了,如是俗手,一定就迫不及待地去寫賈寶玉和林黛玉的一見鍾情、情意纏綿、糾纏不已。作者卻寫了出乎意外的寶玉摔玉,黛玉傷心這樣的事件,突出兩個主角的性格特點,反而使兩人生疏起來。接著就去寫別人家的事,即第四回:「薄命女偏逢薄命郎」。直到第五回,作者才正式「曲演紅樓夢」,別開生面地表明本書十二個主要人物的一生命運。《紅樓夢》一曲,以「開闢鴻蒙」四字開頭,是作者思想感情的傾注一擲,有天崩地裂的感染力量。是長江大河的奔騰,高山瀑布的狂瀉。讀者一下子陷入作者所宣揚的哲學思想境界裡去。這支曲子,隨著故事的展開,一直在讀者耳邊響著,一直伴奏到第八十回。
這真是千古絕調,第一聲春雷振聾發聵,在任何藝術作品中也沒有遇到過。
四
寫小說應該是因人設事(情節),反過來,又可以見景生情(新的情節),這樣循環往復,就成佈局、就成結構。
《紅樓夢》寫了一些大排場,比如秦可卿之死,這是為了表現王熙鳳的才幹而設;寫了元春歸省,則借此機會表現很多人物的身分、地位、性格。這些大排場,我們也可以叫它中心事件。《紅樓夢》裡這些大事件都不孤立,前因後果都很清楚,而且潛伏很長,波及很遠。比如元春歸省,這不只是繁華場面,它牽動著全書的佈局。最明顯的是歸省修造了大觀園,使姐妹們都住進去,作為故事的中心場地。它又包括著許多小情節,比如:歸省買來了小戲子,這就是芳官等人的出處,歸省要用尼姑,這就是妙玉的出處。而這些人在書中,並非十分次要的人物。在這裡,大的情節又起綱的作用,它牽動著很多小的情節。
曹雪芹在處理大情節時,總是像觀覽大江大河一樣,先找它的發源,細察它的匯流,看好它的來龍去脈。比如第三十三回「不肖種種大承笞撻」,先是用「把他耳上帶的墜子一撥」這樣一個小動作,極其生動地寫寶玉和金釧之調情。然後,出乎意外的王夫人一巴掌,已經使事件嚴重,但作者暫把這個危機放下,接著寫「畫薔」,寫「撕扇子」,寫「麒麟」,寫「訴肺腑」,這就是寫賈寶玉自己仍在隨波逐流地浮在愛情的無邊孽海之上;而林、薛、史、花等人,卻以他為中原之鹿,正在進行殊死的情場大角逐。直到寶玉迷離恍惚、六神無主,才寫「老爺叫他」,接著又是忠順王府來要人,又是賈環告狀,這才是「不肖種種」,步步緊逼、氣上加氣,使得「大承笞撻」有聲有色。打過了,接著又是賈母訓子,林黛玉抹眼淚,這樣情節相連,還容易揣想。而因此引起寶黛交諷,甚至薛蟠耍無賴,玉釧調羹這一系列的小情節,都寫得這樣合情合理、自然生動,就非曹雪芹不辦了。
他寫一個中心事件,總是像在平靜的湖面上投一大石,不只附近的水面動盪,搖動荷花,驚動遊魚,也使過往的小艇顛簸,潛藏的水鳥驚起,浪環相逐,一直波及四岸;投石的地方已經平息,而它的四周仍動盪拍擊不已。
這就叫做精心結構。
五
書沒有寫完,作者就「淚盡而逝」,只留下八十回,並有人說都是草稿。這就給研究它的結構造成極大的缺陷和困難。
按總綱推斷,上半部寫的是「極風月繁華之盛」,即那個「好」字;下半部當然要寫到那個「了」字,即散了的筵席,倒樹的猢猻,乾淨了的茫茫大地。但這種變化,應該是漸進的,絕不會是突變。這樣《紅樓夢》究竟要寫到多少回,就成了永久不能回答的疑難。俞平伯說,可能要寫一百一十回左右,因為五十四回是個轉折。這也是推斷之詞,究竟要寫多少回,即使曹雪芹,當時也很難預先估得那麼死。據魯迅說,八十回也不過剛剛露出些悲音來。
高鶚續書,一開頭的回目,「占旺相四美釣遊魚,奉嚴詞兩番入家塾」,就給人不倫不類的感覺。高的續文對原著來說,是天上地下。但我們也應該退一步想:曹雪芹死後,企圖續貂者,不下百種,皆成狗尾。不管怎樣,高鶚還是忠於曹氏的原來計畫,極力追蹤原來旨意,求其吻合。雖然寫得死板僵硬,大致還是按照悲劇的路子走下來了,最後重露一些起色,這也並不完全違背曹氏的「好了」思想,因為事物仍要向相反的方向發展。有這樣四十回續書,使愛讀完整故事的人,能得到比較圓滿的享受,這就是高鶚的功績。如果他也給你來個大團圓,豈不更糟。高鶚雖然「閑且憊矣」,然而他是一個熱中的人,並不是過來的人。他和曹雪芹的生活經歷、思想見解距離很大,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所以他的書能夠長期附在驥尾上。《三國演義》寫的是三國紛爭、天下雲擾,歷史上少有的動亂時代;《水滸傳》寫的是五湖四海,各種職業身分的人;《西遊記》寫的是西天佛地,近於海外奇談。它們的佈局方面幅員廣闊,可以馳騁,都有方便之處。而《紅樓夢》所寫的只是甯榮二府,實際上是一個家庭,雖也寫到一些親戚,如林如海、王子騰,都很簡略。寫薛家較詳,實際上等於住在一起,分院別居。寫到一些外界景況,如宮廷寺廟,襲人家和晴雯家,也都是小枝小節。它寫的是一個家庭內部的矛盾鬥爭,寫的是一個家庭的盛衰興敗史。這一家庭從何處興起,又從何處敗亡?這就和在那麼一片不大的地方,修建一個大觀園一樣,在結構上,極費經營,極費周折。在十七回,賈寶玉談大觀園的設計修建時,發表的一段議論,可以作為曹雪芹對藝術處理,小說結構的總見解。即:任何藝術都要基於「天然」,「天然者,天之自然而有,非人力之所成」,不能「人力穿鑿,扭捏而成」。因為,「非其地而強為地,非其山而強為山,雖百般精而終不相宜」。我們知道:小說的結構來自故事情節,而故事情節來自人物的思想行動,這都是來源於現實生活,符合生活的發展規律,才能形成的。
我們無妨再作一些註解:曹雪芹所說的天然,就是現實生活裡所有的、所存在的,不是由作者無中生有、胡編亂講的。胡編亂講,便是「穿鑿扭捏」。生活裡一點兒影子也沒有的東西,你硬要把它說成是現實,大加編排,那是說謊,是欺騙讀者,是造謠惑眾。
六
寫長篇小說開頭容易,就像走前幾步棋一樣,頭頭是道,中間佈局已經不易,最後結尾最難。《三國演義》最後以晉朝統一中國作結束,當然很完滿,這是借助于歷史,作者的苦心還很難見到。《西遊記》以取經回來,師徒都成正果結束,這也是故事的必然,事前可以容易安排的。《水滸傳》,以七十回而論,蓼兒窪一夢,已近玄虛,只是等於把更長的《水滸傳》,比較適當地剪裁一下,並非在結尾處做了多大功夫。《紅樓夢》的結尾,因為雪芹已埋地下,世上更無能人,小說影響,雖然如此之深遠,它的結尾,只能無可奈何,將永久沒有下場了。
寫作長篇最容易遇到的問題是:中間枝蔓太多,前後銜接不緊,寫到後來像漫步田野,沒有歸宿;或作重點結束,則很多人物下落不明;或強作高潮,許多小流難以收攏;或因生活不足,越寫越給人以空洞散漫之感;或才思虛弱,結尾已成強弩之末,力不從心。甚至結尾平淡,無從回味;或見識卑下,流於庸俗。
至於中間佈局,並無成法。參照各家,略如繪畫。當濃淡相間,疏密有致。一張一弛,哀樂調劑。人事景物,適當穿插。不故作強音,不虛張聲勢。不作海外奇談,不架空中閣樓。故事發展以自然為準則,人物形成,以現實為根據。放眼遠大,而不忽視細節之精密;注意大者,而不對小者掉以輕心。腳踏在地上,穩步前進、步步為營,寫幾章就回頭看看,然後找准方位、繼上征途,寫完之後再加調整。如此做去,或可稍有補救于萬一。
楔子元曲 在 XXY 視覺動物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影評《安眠醫生》Doctor Sleep | ★★★★
世界是個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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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累了嗎?聽首歌好嗎?
《有蝴蝶翅膀的子彈》 by The Smashing Pumpkins
https://youtu.be/8-r-V0uK4u0
看完《安眠醫生》的第一個想法,腦袋裡浮現的就是這首歌的開頭:「世界是個吸血鬼,把你吸乾殆盡,隱藏的破壞者,把你推入火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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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何時,我們充滿精力的身體,被成長所經歷的時間、被現實的壓力、被那些複雜的人際關係、社會規範、群體意識所消磨殆盡?這個世界就像是吸血鬼一樣,慢慢地、悄悄地鯨吞蠶食我們的心智。正如同《鬼店》的傑克,在創作的過程逐漸陷入迷失與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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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安眠醫生》做為《鬼店》的續集故事,延伸了當年小男孩丹尼的主觀視角。不僅闊大了既有世界觀設定,更是將過去《鬼店》中尚未解釋的詭異現象進行討論;包括傑克為何逐漸失控,逐漸喪心病狂地追殺妻兒?「閃靈」能力到底是什麼?而這個世界裡是否還有存在著更多擁有類似「閃靈」能力的人?在《安眠醫生》的劇情中,劇本更加深入討論了有關意識、靈魂、內心恐懼的黑暗面等議題,為這個史帝芬金所構築的世界觀,更顯迷人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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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中利用超現實的心理場景,設計出如何正面迎戰恐懼的橋段,是我個人相當喜愛的地方。它讓我想起西班牙超現實主義藝術家-達利所創作出的「抽屜人體」,扭曲的身軀描繪了真實人體,卻在它的身上佈滿抽屜讓人窺視其中奧妙,不正是我們在試圖探訪人心時的具像化表現嗎?《安眠醫生》的場景設計,正巧有如此異曲同工之妙,縱使片長不短,我仍然不斷地被電影所創造的影像空間所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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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一種需要沈浸體驗的觀影過程,步調也如《鬼店》般的緩慢,但不會讓我覺得單調冗長;若要說同樣為史帝芬金小說的《牠》,是在探討有關「恐懼」對於孩童成長所帶來的影響,那麼《安眠醫生》則是加入了超自然力量,以及我們現代人生活忽略的個體差異性,去解釋「恐懼」其實是一種人性一體兩面的表現,必須要我們去正視面對並非躲避隱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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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恐懼」帶出「成長」的痛苦與掙扎,似乎就是《安眠醫生》將《鬼店》中的每個恐怖現象進行扭轉,將人類世界的人性冷漠、普遍存在的齊頭式平等,藉由虛構的真結族帶出人們需要正視的個體差異。「真結族」的存在,也暗示了人類族群擁有的多元樣貌,一種長期被壓抑或歧視的族群,反撲人類社會體制的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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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眠醫生》加入了超自然能力後,或多或少讓人想到《X戰警》以虛構的變種人諷刺種族歧視的現實;超能力或不可解釋的神秘力量,在本片中也成為新一代的觀影族群,那些可能不熟悉《鬼店》故事的楔子。換言之,若是在沒看過《鬼店》的情況下觀賞《安眠醫生》,或許從不同角度思考能夠讓人好奇《鬼店》究竟在說什麼鬼故事?另一方面,若是喜愛《鬼店》的觀眾,相信《安眠醫生》的故事,會讓你慶幸你見證了兩部史帝芬金的電影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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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伊旺麥奎格詮釋丹尼的表演方式讓人享受,對比到《牠:第二章》裡那些長大後的孩子,仍將主題圍繞在「恐懼」不是因為時間而淡忘,而是埋藏在心裡深處沒有被釋放罷了。加上蘿貝卡佛吉森的搭配演出,反派人物的形象塑造相當迷人,將這個新引介的真結族更加鮮明立體。演員們的表現,相信觀眾們不會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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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體來說,我也能夠理解為什麼電影堅持要有兩小時半的片長,因為想要探討的東西很多,主題也更加深入;縱使片長很長,但我想這除了是《鬼店》當年的節奏外,完整的故事劇本永遠不嫌多,能夠把角色和故事說清楚,那麼兩小時半、就算三小時、四小時我也願意待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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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眠醫生》#DoctorSleep
台灣上映日期:2019-11-08
#華納 發行 華納兄弟台灣粉絲俱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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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工讀生
#我是你的好朋友
#XX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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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性戀之內:非人力資源記事 ◎黃裕邦
諷刺的是,我靠數算暗角度日。
浴缸滲水的彎角,蜘蛛網
旁邊的楔子。我依靠它們。
的確耐人尋味,升降機只效忠
垂直之物。告示說
如遇升降機生命故障,
請按此掣。放開後即可通話——
我養的寵物蛾,日出時拆出
翅膀,牠用扭曲的腳
匍匐爬行,從中得到安慰。
我不冷,我穿船襪。我那些跨過
門檻、邊境、心靈的鞋子
藏在室內,跟羞恥一樣,聞起來
新鮮有如刺身。叫我死基佬吧,
反正我不會游泳。我的炮仗花
向橫生長,向眾多溺水的章魚
反肚。我的德國紀念品說
「Glück」,但值得紀念的時刻往往過於龐大
不能框住。我想簡簡單單,細節卻越來越多。
戀物不過就是細節。請給我AA電池,
我在光天化日下帶著手電筒四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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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黃裕邦(Nicholas Wong)
2016年憑藉英語詩集《Crevasse》奪得美國LGBTQ文學獎——Lambda Literary Awards 男同志詩歌組別首獎,同年榮獲香港藝術發展獎藝術新秀獎(文學藝術)
◎譯者簡介
徐晞文,香港中文大學翻譯系畢業,自由譯者,曾獲青年文學獎翻譯公開組亞軍、香港中文文學創作獎文學評論組優異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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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李昱賢賞析
壓迫從不會發生在光天化日之下
而是深埋社會當中
這首詩出自黃裕邦的《天裂》,而這本書是黃裕邦為自己於2016年出版的英詩作品《Crevasse》所出的翻譯版本,而這首詩即是譯自其中〈Inside Heterosexuality: Notes on Non-Human Resources〉詩題將社會裡的人做劃分,點出了詩的主旨是在探討相對主流性向的同性戀在社會中的地位、所承受目光、使用資源的「權力」等,而原文詩題使用的是更激烈的「非人類資源記事」。
由於黃裕邦為香港人,母語為粵語,因此詩中也不乏粵語的思維和語法。在粵語中會以「彎」、「曲」去對比「直」、「正常」以分別代表同志和異性戀,因此詩人在頭兩段即藉由這樣的意象玩了文字遊戲,也在其他段落有類似的運用。「浴缸滲水的彎角,蜘蛛網/旁邊的楔子。我依靠它們」對比彎角,楔子是相對筆直的物品,說明在社會中同性戀在許多層面仍需要依靠異性戀,無論是在認同上或是基本權利上。
至於第二段,表面上升降機正常運作是常識,詩人在此將升降機(lift)與生命(life)做連結,藉由敘述升降機由於物理性的原則只效忠垂直的升降操作,嘲諷社會上的資源只為異性戀來服務,而並無考慮到其他的生命。
敘述遞進,詩人也繼續使用「扭曲的腳」、「船襪」、「向橫生長」等延續對比垂直、正常之物的彎曲意象。
來到詩的尾聲,「我在光天化日下帶著手電筒四處走」的原文為「I carry a torch in broad daylight.」,「carry a torch」指的是單相思的愛戀狀態,翻譯下來即為我在廣闊的日光下單戀。說明了詩人期待有一天同志能不用在意社會的眼光,在光天化日下能不必畏畏縮縮的戀愛。
全詩在句式上非常特別,以一段三行、斷句零散的方式貫穿整首詩。內容直白而真摯,詩人藉由描繪直與彎的兩種意象代指同志在社會中的處境,也在末尾提出了其感性的呼告,希望喚起這個異性戀主體的社會去重視其他多元傾向的生命和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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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天裂》一書為原文作品的翻譯出版,因此有些文字運用上在為了不失真的情況下會異於中文常見語法,需要拐個彎才能了解意思。我推薦大家去閱讀原文的版本,除了更深入的瞭解這首詩的內容,以不同的語言閱讀時也會有不同感受,謹在此附上這首的原文版
〈Inside Heterosexuality: Notes on Non-Human Resources〉
Irony is I count corner to survive.
Leaking turns of a tub, a door
wedge near a cobweb. I count on them.
How interesting lifts are faithful
only to the vertical. A sign says
In case of lift life breakdown,
press the button. Release. Speak—
My pet moth dismantles its wings
at dawn, it has found comfort
crawling on it's crooked feet.
I am warm, I wear low-cut socks. My shoes
to cross thresholds, borders, and minds
are kept indoors, like shame, which smells
fresh, like sashimi. Call me faggot
I cannot swim anyway, my firecracker
vines grow sideways like drowning octopi
upside down. My German memento says
Glück, but moments always are too big
to be framed. I want simple, but details begin.
Fetishes are simply details. Give me AA batteries.
I carry a torch in broad dayl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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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靖涵/Instagram:c__nh_n
https://cendalirit.blogspot.com/2019/04/20190430.html
#黃裕邦 #外文詩 #翻譯詩 #同志 #異性戀 #社會資源 #每天為你讀一首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