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好】
聽說嬰兒出生未能言語,還沒真正懂得和世界聯繫時,身旁會有位小精靈伴著。小孩子一天到晚百無聊賴,除了被逗玩,他自會時刻定神跟小精靈說笑跟他玩,大串奇妙有序的嬰兒話,咔咔咔興奮狂笑,又有時忽爾失聲嚎哭。然後約三歲,也會伴隨長大的小精靈開始躲藏不知去向,而且沒有人知道,小精靈一直下去後會長成怎樣的品性。就像我們大部分人,愈長大愈流失與生俱來的純㓗良善。我們和小精靈,一直在互動成長著!他將成為甚麼,我們要負部分責任。
我們愈懂事,愈發現我們身旁再出現的,大多是頭惡鬼。他非常洞悉我們的喜怒強弱,也不再跟我們友善,不常來也沒有離去,只喜歡出奇不意,把你拉往暗黑角落,在夢𥚃也在現實𥚃,在只有你獨個兒虛怯懦弱時,向你展露獠牙,使利爪把你抓個皮破血流,或朝你臉龐吐噴污穢唾液,或只是湊近你耳旁,說大量讓你難堪苦惱的言語,要把你的光明和熱能淹沒,把頂頭的彩虹化為喑淡,也要把你天上的星星採摘下來。
鬼有時潛藏在內心,有時來自現實許多人和事。不知道為什麼,這些人物,總會跟你在生命軌跡迎頭碰上,有時只是縱橫交錯的一個點,有時卻會跟你結伴同行至大半個人生。這些外來異客,可以是親朋摯友,也可以是原定陪伴你終生的愛侶。所以喬布斯臨終前夕,仍會對女兒說嗅到她身上有陣廁所氣味,如果她非常非常在乎,這足以成為終生無法療癒的創傷,可以傷心欲絕,可以令鬱結爆發,讓心內惡靈再惡,想要自我了結是尋常。對了,至愛親朋尚且會施展毒舌,最愛的人也可離你而去,更何況世上成千上萬非親非故跟你競逐資源的人。你確實無法輕易封堵別人的口挽回別人的心。
情緒病到今天已是重點關注話題,這社會十個人有七個都在鬱結,七個中又有三個確診。抑鬱較普遍,躁鬱幾乎是陳奕迅自認患上大家才初相識,特徵是除了情緒低落,也會失控興奮。當終於炸彈爆炸,我們會走出來呼籲更多的愛。我在想,幾多的愛才夠治病。身邊愛她的人不會少,也應該不會有太多人向她說「堅強些、再堅強些」、「別以為自己好慘,非洲好多人慘過你」這些煩厭話。那些「我在,我隨時都在。」等所謂高質慰問語她亦應該聽過百遍千遍。事實上當噓寒問暖也被設定為幾種樣板答案,無論版本再新都只會是陳腔濫調。
有朋友站在身旁好重要,在神智紊亂時,要找對一個自己完全無懼把靈魂交出來的人,然後閉上眼躺在他雙臂,聽他唱禪、誦金剛經,或訴說耶穌受難故事。然後盡快回過神來,也別倚賴,因為除非他是你,膊頭才可永遠堅壯與你常在,任何其他人也會鬆懈或不辭而別。有幾多人開導勸勉,有幾多人無條件愛你也好,最終也只有靠你自己一對手,去解除心𥚃那個結。過程中可稍借助別人的陽光普照,不介懷呈現脆弱,也不急著表現勇敢,先好好站得穩妥。
好好跟自己相處,好好重新練習呼吸,好好安定心神,那道氣在體內會安撫五臓六腑,把沒精神的都提起勁來。情緒病其實是確實身體有病,分一個自己去跟五臟六腑傾談,看看這些體內的小孩有沒有互相吵架打結,脾臟有沒有在欺負腎臟。最好別長期倚靠藥物,正如皮膚病幾乎不可能憑潤膚膏或類固醇治癒,吃久了一下子想停下來,反彈會厲害。可看看安藤忠雄,六十來歲先後兩次患癌,陸續切除了五個臓器,十年來憑藉不斷走路不斷吸氧來保持良好精神狀態。必須站起來動身走走,才有機會離開困境,才有機會讓自己溫暖和理性的種子發芽,努力積累自身的光和暖。再來跟內心那頭惡靈重新傾談,別跟他角力,也沒需要逃避,就像兒時那樣和好如初。
始終牛角尖都是自己愈鑽愈尖,或許有別人推波助瀾,但最終那個尖的狹窄度,只會容得下一個人。你必須自己一步步從後褪走出來,釋放些微空間,伸展雙手,才可以接受到別人援手。而且那援手,總不是永遠。要放下我執很難。「我」就是自己所思所想形成。奇妙在要愛自己,也要放輕自己,才能看輕自己所有陰暗。愛一個人,捉得太緊捏得太牢固,愛人總容易從指縫溜走。愛自己都一樣,愛自己太投入就是沉溺,會把肌肉練得好硬,會把鼻子弄得太高直,也會把面頰骨削得過份薄。一定要知道,本來面圓圓的你也非常可愛!
真有餘力,去洞悉別人的痛苦,去體察整個地球也在生病,至少你從來不是孤單一人。對別人慈悲,才最終對自己慈悲。只能說,世上還有愛你的人,為了他們壯大自己吧,為了他們努力不去走那步吧。如果要努力都努力過,我們也該明白,世上的確存在比死亡更難受的境況。這抉擇不需要遣責或榮耀化,畢竟生存並不是至高無上,曾經奮勇掙扎過才是。(2018年8月舊文,盧凱彤離世後一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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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文學 推薦「傳說」※
下文擷自蔣勳《傳說(附蔣勳說佛經故事CD)》(聯合文學,2019年3月,30週年修訂版),為保留作者所述「借花獻佛」的佛經故事,及其友人K對於此故事的詮釋,而擷取的原文較多,但願這樣的故事,能讓我們感受到其間慈悲的情懷,也對他人多一些寬容。
※
蔣勳〈借花獻佛──寫給冠彰的故事〉(節錄)
K穿著草綠色的軍服,原來壯碩的身體因為軍事訓練的關係罷,更加魁梧了。但是他似乎失去了原來常保有的那種笑容,眉宇間甚至多了一層深沉的暗鬱。
「你有些改變──」我直率地說,但是又形容不出什麼地方改變了。
「體力勞動的關係罷—」他緩緩地說。舉起手來指指腦袋:「跟以前用這裡很不一樣。」
「很苦嗎?」好像問訊兵役中的朋友都這樣開始。
「剛開始是。」他說:「後來──」他停頓了。秋日的窗外的陽光把院落中軟枝黃蟬紛亂的樹影帶進屋中。他在一片藤蔓樹影糾纏中盤膝靜坐著,陷入自己的沉思中。
「我在一本小小的書上讀到佛經裡『借花獻佛』的故事。」他忽然笑起來。「你也讀過嗎?」
「嗯,讀過敦煌變文裡的一段,不知道與你讀的一樣不一樣。」
我便把我讀到原始的一段「借花獻佛」簡單說給他聽──
小沙彌善慧四處求道,在一次法會中辯論得勝,得到了金幣。他就往耆婆葉城去。
一日,聽說燃燈佛也要到這座城來。善慧就想用金幣買花來供養燃燈佛。但是,他跑遍全城,竟然找不到一朵花。有人告訴他:全城的花,都被國王包去了。
國王為了要獨享供養燃燈佛的功德,把全城的花早早就命士兵們全數送進宮中去了。全城的花都送往皇宮,像是重要的囚犯,嚴密看守著。
善慧在城中大街小巷走了一遭,找不到一朵花,十分沮喪。最後他來到城郊,在一口井邊看到一個女孩打水,女孩手中拿著七朵蓮花。
善慧喜出望外,即刻奔向前去,掏出了金幣,向女孩說:「把花都賣給我罷,我要供養燃燈佛。」女孩恐懼地搖搖頭,把花藏在身後,不肯給善慧,她說,這花得來不易,全城的花都給國王包去了,幸而她認識一個花店店主的女兒,才偷偷藏了七朵花給她,她也要用這七朵花供養燃燈佛,求自己的功德。
善慧聽了十分失望,忙碌了一天,好不容易找到花,又是不能買到的,臉上便透露出失望哀傷的心情。
善慧生得十分俊美天真,他一臉悲哀沮喪,女孩看了,也知道疼惜,見善慧垂頭喪氣彷彿要哭出來的表情,就有些不忍。
女孩問善慧:「你剛才說,要花,也是要供養燃燈佛的嗎?」
善慧點點頭。他心裡想:修道的人不就是以佛為尊嗎?燃燈佛到耆婆葉城來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又沒有花可以供養他──
女孩感覺到善慧的沮喪,便動了心,說:「這樣罷,我借你五朵花,我自己留兩朵,我們就都有花可以供養燃燈佛了。」
善慧興奮極了,從井緣上跳起來,拿起花說:「快走罷,燃燈佛就要進城了。」
他們二人跑向城門,路上女孩還氣喘吁吁地說:「國王獨占了燃燈佛進城的路,我們繞城外走罷。」
樹影已經從K的身上移動到牆上去了。
我心境上有一點恍惚。
不太知道為什麼在這樣的時刻說起「借花獻佛」的故事。
我又想起燃燈佛的某些傳說,印度原始宗教中常有捨棄肉身的故事,燃燈佛便是以手指肉身燃燈授記的罷,──要一截一截把手足身體燃燒來捨身供養眾生。
我在巴黎東方博物館看過阿富汗一帶燃燈佛主題的雕刻,燃燈佛一腳踏在「五體投地」的善慧頭髮上。善慧「五體投地」讓燃燈佛走過,那就是《金剛經》裡說的「授記」嗎?燃燈佛向善慧說:汝於來世,當得作佛,號釋迦牟尼──
但是K所相信的版本似乎更著重「劇痛」與「修行」的因果,我便沒有說我看到的阿富汗雕刻圖像。
肉體上的劇痛可能是修行的唯一途徑嗎?我從故事中游離到自己的胡思亂想之中。
「後來呢?」被我遺忘了的K顯然在等我的故事結局。
我已經沒有心情敘述細節了,就草率地說了結尾:
「後來燃燈佛就進了城,善慧把借來的七朵花擲向空中。七朵花,有兩朵落在燃燈佛的兩肩,有五朵形成傘蓋,護在燃燈佛的頭頂。」
「後來呢?」K彷彿又流露出了他未服兵役前那種孩子氣的笑容,有點頑皮地追問著。
「後來他們──善慧和女孩──就結為夫妻啦,生生世世為夫妻。一直到善慧修成正果,就是釋迦牟尼佛,女孩便修成了阿羅漢。」我迅速地結了尾,心想可以結束這「借花獻佛」的故事了。
K卻搖搖頭,他說:「你漏掉了一些重要的部分。」
「可能,這個故事我是很久以前讀的,我也沒有特別在意細節。」我說。
「你知道,燃燈佛要進城的路都被國王派軍士圍住了。」他說。
「有嗎?」我是真的不記得了。
「是的,從皇宮到城門口,一條筆直的大道,全部鋪滿了黃金和鮮花。一條迎接燃燈佛的大道,真是輝煌燦爛,連空氣裡都充滿花的香甜馥郁,連蝴蝶蜜蜂都被招引來了──」K以前並不是這樣善於語言的,他彷彿身歷其境地說著故事,好像親身經歷了當時的一切細節,他說:「鋪滿了黃金和鮮花;可是不許任何人接近。路的兩邊都有持槍械的軍士,他們惡狠狠地斥令百姓不得接近這尊貴的道路。」
「我不記得原來佛經中有這一段。」我開始懷疑K曾經是一個特別熱愛科學的準確思維的青年。
「有的。」他斬釘截鐵地回答,不容我的一點懷疑,他說:「你知道,擁擠在城角的百姓多麼渴望能一見燃燈佛啊!他們乾瘦如柴,或啞或聾,身有殘疾,缺手缺腳,下身圍著僅有的襤褸的布片,彼此推擁著,他們心中這樣祈禱:只要讓我見一眼燃燈佛也好,我就可以借此洗清了罪孽,我可以因此解脫了生生世世的受苦,可以走上修行的道路。」
天色有些暗下來,房中的樹影已經不可見了,也許只是我恍惚中的一點猶可辨認的記憶的痕跡罷。
我提醒K,或許是應該回營的時間了。
他看了看錶,說「還早」,便堅持仍把他看到的「借花獻佛」的故事講完。(但我已開始懷疑他是否真的讀過佛經裡的「借花獻佛」了?)
他說:「你看過四肢都切除去了的人嗎?在泥地中如豬狗一般滾動著。是的,就是那樣,他努力要從人群的腳縫中找到一點空隙,伸長脖子,去瞻望燃燈佛的偉大。
「他匍匐在泥濘中,他艱難地伸長著脖子,舉起他只剩下肩膀如圓球般的手臂,嘶啞地叫著:給我一點空間,給我一點空間。
「可是大部分的人很厭煩他的吵鬧,一個小生意人便回頭朝這肉球臉上吐了一口唾液,『呸!』他罵道:『你也想修行嗎?去你的阿鼻地獄罷!燃燈佛會眷顧你嗎?他是何等的人物,他要走在黃金和鮮花上面啊!』
「生意人連續『呸』了好幾聲。又轉過頭奮勇地想再往前擠一點,可是還是被軍士們的刀械惡狠狠地打回來了。」
「善慧都看到這些了嗎?」我忽然相信K或許沒有讀過「借花獻佛」的故事,但他必定經歷了一次很類似「借花獻佛」的事件。那麼,事件的關鍵或許在善慧罷。
「看到了──他流下了眼淚。」K說。
「他把手中的七朵花擲向空中,那七朵花便一一落在那斬去了四肢的肉球的身上,落在那還沾著唾液與泥濘的臉上。」
「啊……」K傳說的畫面裡燃燈佛是無四肢的殘疾者?
「善慧看到那無四肢的肉身繼續在泥濘中滾動,眼看著前面還有更大的一個坑洞,布滿髒泥和穢物,善慧便止住了眼淚,全身撲向那泥坑而去,他用自己的身體鋪在泥汙之中,讓那渴望親近燃燈佛的艱難的肉體從自己背上滾過。」
「你知道──」K忽然抬起頭說:「那布滿黃金和鮮花的道路,畢竟並沒有等到燃燈佛的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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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跟自己相處,好好重新練習呼吸,好好安定心神,那道氣在體內會安撫五臓六腑,把沒精神的都提起勁來。情緒病其實是確實身體有病,分一個自己去跟五臟六腑傾談,看看這些體內的小孩有沒有互相吵架打結,脾臟有沒有在欺負腎臟。最好別長期倚靠藥物,正如皮膚病幾乎不可能憑潤膚膏或類固醇治癒,吃久了一下子想停下來,反彈會厲害。可看看安藤忠雄,六十來歲先後兩次患癌,陸續切除了五個臓器,十年來憑藉不斷走路不斷吸氧來保持良好精神狀態。必須站起來動身走走,才有機會離開困境,才有機會讓自己溫暖和理性的種子發芽,努力積累自身的光和暖。再來跟內心那頭惡靈重新傾談,別跟他角力,也沒需要逃避,就像兒時那樣和好如初。
始終牛角尖都是自己愈鑽愈尖,或許有別人推波助瀾,但最終那個尖的狹窄度,只會容得下一個人。你必須自己一步步從後褪走出來,釋放些微空間,伸展雙手,才可以接受到別人援手。而且那援手,總不是永遠。要放下我執很難。「我」就是自己所思所想形成。奇妙在要愛自己,也要放輕自己,才能看輕自己所有陰暗。愛一個人,捉得太緊捏得太牢固,愛人總容易從指縫溜走。愛自己都一樣,愛自己太投入就是沉溺,會把肌肉練得好硬,把鼻子弄得太高,面頰骨削得過份薄。一定要知道,本來面圓圓的你也非常可愛!
真有餘力,去洞悉別人的痛苦,去體察整個地球也在生病,至少你從來不是孤單一人。對別人慈悲,才最終對自己慈悲。只能說,世上還有愛你的人,為了他們壯大自己吧,為了他們努力不去走那步吧。如果要努力都努力過,我們也該明白,世上的確存在比死亡更難受的境況。這抉擇不需要遣責或榮耀化,畢竟生存並不是至高無上,曾經奮勇掙扎過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