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外遇的夫妻,能不能順利破鏡重圓呢?】
作為被村上春樹推崇、甚至親自翻譯的作家,卡佛一直都是文青們的心頭好。
而這次要分享的,就是他的短篇作品〈需要時,就給我電話〉。
故事描述一對各自都出軌的夫妻,約定到遠方過兩人假期,以此來挽回彼此的情感。
而這個成人世界的問題,在卡佛的筆下,卻充滿了自由與唯美。
一起來看看他的這部短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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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時,就給我電話 / 卡佛
那個春天,我們倆都有外遇,但當六月來時,學校放假了,我們決定把我們的房子租出去,然後一起到加里福尼亞北岸的帕羅阿爾多去度夏。我們的兒子,瑞察德,去了南茜母親位於華盛頓州帕斯可的家,他要在那兒過夏天,並且為秋季開學的大學打工存錢。他的外祖母知道我們家的情況,很早就開始為他的到來做準備,還為他尋了份工作。她同她的一個農場主朋友說好了,讓他保證給瑞察德一個垛乾草和修圍牆的活。這是個艱鉅的活,但瑞察德很期待。參加完高中畢業典禮後的那個上午,他就乘大巴走了。我送他去的車站,停好車,就進去跟他一起坐著等大巴。他媽媽已經跟他告別過了,摟著他又哭又吻的,還給了他一封長信,讓他一到就交給他的外祖母。她現在正在家裡,一邊為我們的離開做最後的收拾,一邊等那對租我們房子的夫婦。我給瑞察德買了車票,交給他收好,然後一起坐在車站裡的長椅上等車。在來車站的路上,我們已經談了一點。
「你和媽媽要離婚嗎?」他這麼問道。這是個星期六的上午,車站裡沒有太多車次。
「如果有辦法挽救,我們不會的,」我說。「我們不想離婚。那就是為什麼我們要離開這裡,去一個沒人的地方過夏天。為什麼我們要把自己的房子租出去,再在阿卡他另租一套。我想,這也是為什麼你要離開吧。至少是一個原因。不用說,你回家的時候,口袋裡一定塞滿了錢。我們不想離婚。我們想單獨過一個夏天,試著把我們之間的問題解決了。」
「你還愛媽媽麼?」他說,「她告訴過我她愛你。」
「我當然愛你媽媽,」我說。「事到如今,你也該知道了。我們曾經一起經歷挫折,負擔生活的重擔,就像其他夫妻一樣。而現在,我們需要單獨相處的時間,來把事情解決好。別為我們擔心。你儘管去你外祖母那兒,好好過一個夏天,努力工作,多存點錢。就當是次度假。你還可以起勁地去釣魚,那一帶可是釣魚的好地方。」
「還有滑水,」他說。「我想要學滑水。」
「我還從來沒有滑過水,」我說。「把我那份一起學上,好嗎?」
我們坐在車站裡。他在翻他的學年紀念冊,我把報紙擱在腿上看著。然後他的大巴通知上車了,我們站起來。我抱了抱他,又說,「別擔心,別擔心。你的票呢?」
他拍拍他的上衣口袋,接著提起了他的行李。我跟著他一直走到送客止步的標誌線前,然後我再一次擁抱他,吻了他的臉頰,跟他說再見。
「再見,爸爸,」他一邊說,一邊轉過身去,好讓我別看見他的眼淚。
我開車回到家,那些盒子和行李箱都已經收拾好了,放在起居室裡。南茜在廚房,和她找來租我們房子過夏天的那對年輕夫婦喝咖啡。我前幾天已經見過他們了,傑瑞和麗姿——學數學的研究生,但我們還是互相握了手,我又喝了杯南茜倒的咖啡。我們圍坐在桌邊喝咖啡,等著南茜寫完她的注意事項清單,還有那些需要在固定時間做的事情,比如每個月初和月末,他們應該去哪兒郵寄帳單之類的。南茜的臉繃得緊緊的。落日的餘暉透過窗簾印在桌上,就像它在清晨升起的時候一樣。
終於,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我讓他們在廚房裡坐著,自己先去把行李裝上車。我們要去是一所設施齊全的房子,齊全到餐具和炊具都是備好的,所以我們不需要從自己家裡帶很多東西,一點必需品就足夠了。
三個星期前,我去了尤熱卡鎮,它在加利福尼亞北岸,帕羅阿爾多以北350英里的地方,我就是在那裡為我們租下了那套設施齊全的房子。我是和蘇珊一起去的,她是我正在約會的女人。我們在鎮邊上的一家汽車旅館裡待了三個晚上,當時我在報紙上找房子,見房地產經紀人。她看著我寫下了一張預交三個月房租的支票。隨後,我們回到汽車旅館裡,她躺在床上,手蓋著額頭說:「我嫉妒你老婆。我嫉妒南茜。你總會聽見人們談到『那個女人』,說老婆才真正是當家作主,手把特權的,其實我以前並不真的明白,我也不在乎那些事情。可現在我知道了。我嫉妒她。她就要在那所房子裡和你一起過夏天了,我嫉妒她。我希望去那裡的是我。我希望是我們。噢,我多希望是我們啊。我的感覺太糟了。」她說。我揉了揉她的頭髮。
南茜是一個高個子的長腿女人,棕色的頭髮眼睛,性子豁達而熱情。可不久前,我們就是在豁達和熱情上出了問題。她和我的一個同事約會過,那是個離過婚,頭髮灰白,總是穿著三件套西裝,打著領帶的風度翩翩的傢伙,他酗酒,一些學生告訴過我,有時在課堂上,他的手都止不住發抖。他和南茜是在假期裡的一個舞會勾搭上的,那時南茜剛發現我的婚外情不久。現在這一切聽起來又無聊又低俗——這本來就是又無聊又低俗——可那個春天它就是這樣,它耗盡了我們所有的精力,使我們根本無暇顧及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到四月底的時候,我們開始著手打算出租房子,外出度夏,就我們兩個人,想辦法破鏡重圓,如果破鏡能夠重圓。我們彼此達成了協議,那期間不打電話,不寫信,不用其它任何方式和外界聯繫。所以我們替瑞察德做了安排,又找了一對夫婦照管我們的房子,然後我照著地圖,駕車從三藩市出發,一路往北,找到了尤熱卡,那有個房地產經濟人手裡有一套設施很齊全的房子,想租給一對體面的中年夫妻消暑。我想我甚至對這個經紀人用了「第二次蜜月」這樣的措辭,上帝原諒我吧,當時蘇珊就在外面的車裡,一邊看導遊手冊,一邊抽煙。
我把那些手提箱、行李袋和紙皮箱都裝在了後備箱和後座上,等著南茜在門口做最後的道別。她和那對夫婦分別握了手,轉身朝車子走來。我向那對夫婦揮了揮手,他們也向我揮手告別。南茜上了車,關上門。「我們走吧,」她說。我發動了車朝高速公路開去,到進高速公路前的紅綠燈時,我們看見前方有輛車正從高速公路上衝下去,尾氣消音管壞了,擦在地上火花飛濺。「看那車,」南茜說。「可能會起火。」我們停下來,看著那車離開高速,停到了路邊上,才繼續往前走。
我們在塞巴斯托波爾附近一個公路邊的小咖啡館停下來。「吃飯和加油」,路標上這麼寫著。我們都被這標誌逗笑了。我在咖啡館前停下車,我們走進去,在屋子後面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我們要了咖啡和三明治,南茜的食指沿著桌面上的木紋劃來劃去。我點了一支煙,望著窗外。我看見了什麼東西在飛快的運動,然後我意識到自己正看著窗邊灌木叢裡的一隻蜂鳥。它把翅膀扇動成模糊的一片,並不斷地把鳥喙探入灌木叢中的一朵花裡。
「南茜,看,」我說。「這有一隻蜂鳥。」
這時候蜂鳥卻飛走了,南茜邊看邊說,「哪兒?我沒看見。」
「剛才還在這兒,」我說。「看,在那。我想是另一隻,這是另外一隻蜂鳥。」
我們看著蜂鳥,直到女招待把我們點的食物送過來,那鳥兒帶著韻律飛舞著,消失在建築物之間。
「我想這是一個好預兆,」我說。「蜂鳥。蜂鳥應該是帶來好運的。」
「我在哪兒聽過那個說法,」她說,「我不知道在哪裡聽見的,但我聽見過。是啊,」她說。「我們會有好運的。你說呢?」
「它們就是好運的象徵,」我說。「我真高興我們在這裡停下來。」
她點頭。她發了會呆,接著咬了一口她的三明治。
我們在天黑前到了尤熱卡。我們經過了兩星期前我和蘇珊共度了三夜的汽車旅館,然後開出高速公路,順著一條馬路開上了一座能俯瞰整座鎮的小山。我的口袋裡裝著房子的鑰匙。我們翻過小山,又開了一英里左右,來到一個有一座加油站和一間雜貨鋪的交叉口。我們前方的山谷裡是蔥蔥鬱鬱的山林,周圍全是牧場。有些牛在加油站後面的田地裡吃草。「真是漂亮的村子,」南茜說。「我等不及想看那房子。」
「馬上就到了,」我說。「就在這條路上,」我說,「翻過那個坡。」「就這兒,」我很快又說,拐進了一條很長的一邊種著樹籬笆的行車道。「就是這裡了。你覺得怎麼樣?」我問過蘇珊同樣的問題,當時我和她就停在這行車道上。
「很好,」南茜說。「看上去很不錯,確實是。我們下車吧。」
我們在院子裡停留了一會,四處看了看。然後我們走上門廊的臺階,我打開門,開燈。我們在房子裡巡視了一圈。裡面有兩間小臥室,一間浴室,一間帶著老傢俱和壁爐的起居室,還有一間能看見山谷景色的大廚房。
「你喜歡這房子麼?」我說。
「我覺得它簡直太好了,」南茜說。她咧嘴笑著。「我真高興你能找到這裡。我真高興我們在這兒。」她打開冰箱,伸出一隻手指擦了擦檯面。「謝天謝地,這看起來真是夠乾淨的。我不用做任何清潔工作。」
「連床上的被單都夠乾淨的,」我說。「我檢查過了。我保證。那就是他們把房子租出去的辦法。甚至枕頭,還有枕頭套。」
「我們得去買些柴火,」她說。我們站在起居室裡。「以後的夜晚,我們就可以在這裡生一堆火。」
「我明天會去找柴火,」我說。「我們還可以去逛逛街,看看這個鎮子。」
她看著我說,「我真高興我們在這兒。」
「我也是,」我說。我張開手臂,她朝我走來。我抱住了她。我能夠感覺到她的顫抖。我捧起她的臉,吻了她的雙頰。「南茜。」我說。
「我真高興我們在這兒。」她說。
接下來幾天我們都在為遷居的生活做準備,去尤熱卡逛街買東西,還走遍了從屋後牧場通往樹林的每一條路。我們買了食物,我在報紙上找到一條賣柴火的廣告,打了電話過去。大概過了一天,有兩個長頭髮的年輕人送來了滿滿一貨車的欖木柴,把它們都堆在車庫裡。那一夜,吃過晚飯,我們坐在火爐前,喝著咖啡,商量要養一條狗。
「我不想養小狗,」南茜說。「不然光收拾就夠我們受的,它還會亂咬東西。那可不是我們要的。但我是想養條狗,是啊。我們很久沒養過狗了。我覺得我們可以在這裡買一條狗來養,」她說。
「那我們回去以後呢,過完夏天怎麼辦?」我說。我又換了個問法。「在城裡養條狗怎麼樣?」
「看看吧。還得先找條狗。品種適合的狗。我得看到它,才知道是不是我要的。我們可以看看廣告,也可以去流浪狗收容所,如果有需要的話。」可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雖然我們一直在討論養狗的事,開車經過那些養著狗的院子時,我們還互相指給對方看,說我們想要的狗的樣子,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們沒有養狗。
南茜給她媽媽打了電話,留了我們的地址和電話號碼。她媽媽說,瑞察德正在工作,看起來很快活。她自己也好得很。我聽見南茜說,「我們很好,這辦法很有效。」
七月中的一天,我們沿著海邊的高速公路,駕車翻過一座小山,去看一些被砂洲鎖住而與大海隔開了的礁湖。那兒有些人在岸邊釣魚,兩條船飄在不遠處的水面上。
我把車開到路邊停下。「一起去看看他們在釣些什麼,」我說。「也許我們可以去搞些釣具,自己來釣魚。」
「我們好些年沒釣過魚了,」南茜說。「從那次我們在沙斯塔山附近露營後就沒有過,那時瑞察德還那麼小,你記得麼?」
「記得,」我說。「我還記得我沒釣成魚呢。走,下去看看他們在釣些什麼。」
「鱒魚,」我詢問的那個男人如此說道。「山鱒魚和虹鱒魚,還會有些硬頭鱒和一點兒三文魚。冬天的時候它們遊到這兒來,那時砂洲的嘴是開著的,然後到春天時合上,它們就被困住了。這可是釣它們的好時節。我今天一條魚都還沒釣著,上星期天我可釣了四條,都有十五英寸長。世界上最好吃的魚啊,它們還狠狠打了一架。船上那些傢伙今天已經釣到一些了,可我到現在為止還一點收穫都沒有。」
「你拿什麼做餌?」南茜問。
「什麼東西都行,」那人說。「蠕蟲,三文魚的卵,囫圇個的稻穀粒。就把它放出去,讓它停在水底。離遠點等著,盯住你的魚線。」
我們在那附近逗留了一陣,看那人釣魚,看著小船嘎嘎地在湖面上來回遊弋。
「謝謝,」我對那人說。「祝你好運。」
「祝你好運,」他說。「祝你們倆都好運。」
回鎮的路上,我們在一家體育用品店停下來,買了執照,便宜的釣竿和卷軸,尼龍繩,釣鉤,接鉤繩,釣墜和魚簍。我們計畫明天早晨就去釣魚。
可就在那個晚上,我們吃完晚飯,洗了餐具,我在火爐邊正準備生火,南茜搖著她的頭,說這沒有用。
「你為什麼那麼說?」我問道。「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這不會有用的。面對它吧。」她又搖了搖頭。「我不覺得我想一早去釣魚,我也不想養狗。不,我不要狗。我想回城裡去,看我媽媽和瑞察德。就我自己。我想自己一個人待著。我想瑞察德。」她說著,開始哭。「瑞察德是我的兒子,我的寶貝,」她說,「而他馬上就要長大了,要離開了。我想他啊。」
「還有德爾,你也想德爾什拉德吧?」我說。「你男朋友。你想他麼?」
「今天晚上我想念所有人,」她說,「我也想你。我已經想你好長時間了。我太想你了,可你不知怎麼的就丟了,我解釋不出來。我已經失去你了。你再也不是我的了。」
「南茜,」我說。
「不,不,」她說。她搖著頭。她在沙發上坐下,面對著爐火,不停地搖頭。「我想明天飛去看我媽媽和瑞察德。我走了以後,你可以打電話給你的女朋友。」
「我不會那麼做的,」我說。「我沒有那麼做的打算。」
「你會找她的,」她說。
「你會去找德爾,」我說。我覺得自己簡直滿口噴糞。
「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她說著,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我是說,我不想把自己搞得這麼歇斯底里的。但我準備明天去華盛頓。現在我要去睡了。我太累了。對不起,我為我們感到遺憾,丹。我們失敗了。今天那個釣魚的,他祝我們倆好運。」她搖著她的頭。「我也希望我們好運,我們是真需要它。」
她進浴室去了,我聽見水流進浴缸的聲音。我走出去,坐在門廊的臺階上,抽了根煙。外面漆黑幽靜。我望著小鎮的方向,可以看見燈火模糊的光映在天空中,片片海霧飄盪在山谷裡。我開始想蘇珊。過了一會,南茜從浴室裡出來,我聽見臥室門關上的聲音。我進了屋子,往壁爐裡放了一塊木頭,等著火焰漸漸升起,發出嗶剝的聲響。然後我進了另一間臥室,掀開鋪蓋,盯著床單上的印花圖案發了會呆。我洗了澡,穿上我的睡衣,又到火爐邊坐下。現在霧已瀰漫到了窗外。我坐在火前,抽著煙。當我再次看向窗外時,有些東西在霧中移動,我看見了一匹馬正在院子裡吃草。
我走到窗前,馬抬頭看了我一會,低下腦袋繼續吃草了。又一匹馬越過車子踏進院裡,開始吃草。我打開門廊的燈,站在窗前,看著它們。那是些生著長鬃毛的大白馬。它們一定是穿過了附近一個牧場的圍欄或者沒有鎖好的大門。不知怎麼就跑到了我們的院子裡。它們嬉戲著,盡情地享受著逃脫的自由。可它們仍是緊張的;我站在窗後,位置離它們很近。當它們撕咬著草叢時,耳朵不停地掀掀落落。第三匹馬踱進了院子,接著是第四隻。這是一群白馬啊,它們就在我們的院子裡吃草。
我走進臥室,叫醒南茜。她的眼睛紅紅的,眼皮腫脹。她的頭髮上了髮捲,一隻手提箱在床腳邊的地上張開著。
「南茜,」我說,「寶貝,來看前院裡有什麼。來看看。你一定要看看這個。你不會相信的。快來。」
「是什麼?」她說。「別傷害我。是什麼?」
「寶貝,你一定要看看這個。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很抱歉,如果我嚇到了你。但是你一定要出來,看些東西。」
我回到另一間臥室裡,站在窗前,過了一會兒,南茜一邊繫著她的睡袍,一邊走進來。她看著窗外說,「我的天,它們真漂亮。它們從哪兒來的,丹?它們真的太漂亮了。」
「它們一定是從附近什麼地方跑出來的,」我說。「那些牧場中的一個。我馬上要給鎮治安部門打電話,讓他們查找失主。但我想讓你先看看。」
「它們咬人麼?」她說。「我想去拍拍那邊那匹,就是那匹正看著我們的。我想去拍拍它的肩。但我不想被咬了。我要出去了。」
「我想它們不咬人,」我說。「它們看起來不像那種會咬人的馬。可你得穿件外衣,如果你要到外面去,很冷。」
我在我的睡袍外加了件外衣,等著南茜穿好衣服。接著我打開前門,我們走出去,走到院子裡的馬群中。它們都抬起頭看著我們,其中兩匹低頭接著吃草去了。另兩匹中的一匹噴著鼻息,後退了幾步,然後也繼續吃草了,低著腦袋邊撕邊嚼的。我摩挲著一匹馬的前額,又拍拍它的肩。它只顧不停地嚼著草。南茜伸出她的手,開始梳理另一匹馬的鬃毛。「馬兒,你們從哪兒來?」她說。「你們住在哪兒,為什麼今晚跑出來了,馬兒?」她說著,不停地梳理著那匹馬的鬃毛。那馬看著她,嘴唇一掀一掀地吸著氣,又低下頭去。她拍了拍它的肩。
「我想我最好還是給治安官打電話。」我說。
「先別,」她說。「還沒多長時間呢。我們不會再遇見這樣的事情了。我們永遠,永遠不會再在我們的院子裡看見馬群。就等一會,丹。」
過了一會,南茜仍在那些馬中間走來走去,拍著它們的肩膀,用手指梳理它們的鬃毛。有一匹馬從院子裡轉到了行車道上,在車子周圍走動,又沿著行車道走向馬路,我知道自己必須打電話了。
沒過一會,兩輛治安警車就出現了,車上的紅燈在霧中閃動著,幾分鐘後,一個穿著羊皮大衣的傢伙開著一輛小卡車來了,車後拖著馬籠子。現在,馬兒們受驚了,試著要逃跑,那個帶馬籠子來的人嘴裡咒駡著,使勁想把繩索套到一匹馬的脖子上。
「別傷著它!」南茜說。
我們回到房子裡,站在窗後面,看著那些治安協理和牧場工人把馬匹趕攏到一起。
「我打算去煮些咖啡,」我說。「你要來點麼,南茜?」
「我要告訴你我的感覺,」她說。「我很亢奮,丹。我覺得我好像滿得快溢出來了。我覺得好像,我不知道,但我喜歡這種感覺。你去倒咖啡,我來開收音機,我們找點音樂聽聽,然後你可以再把火生起來。我太興奮了,睡不著。」
就這樣,我們坐在火堆前,喝著咖啡,聽著尤熱卡一個通宵的廣播電臺,談論著那些馬,接著又談到了瑞察德,還有南茜的媽媽。我們跳了舞。我們完全沒有談及現狀。霧氣在窗外飄盪著,我們聊著天,彼此溫情友善。天快亮時,我關掉收音機,我們上了床,做愛。
第二天下午,她做好安排,收拾完行李,我開車送她去了小飛機場,她將在那搭飛機去波特蘭,然後在晚上的晚些時候,轉乘另一航班去帕斯可。
「告訴你媽媽我向她問好。替我擁抱一下瑞察德,說我很想他,」我說。「告訴他我愛他。」
「他也愛你,」她說。「你知道的。無論如何,秋天你就可以看見他,我肯定。」
我點頭。
「再見,」她說著,向我伸出手來。我們擁抱了彼此。「昨晚我很高興,」她說。「那些馬。我們的談話。一切。它是有好處的。我們不會忘記它的。」她說。她哭了。
「給我寫信,你會麼?」我說。「我不覺得這會在我們倆之間發生,」我說。「這麼些年了。我從來沒有一刻這麼想過。那不是我們會做的事。」
「我會寫的,」她說。「一些長信。那會是你見過的最長的信,從我以前在高中給你寄信時算起。」
「我會等著它們的。」我說。
然後她又看著我,摸了摸我的臉。她轉過身,穿過停機坪,朝飛機走去。
走吧,最親愛的人,上帝與你同在。
她登上了飛機,我站在那兒,直到噴氣機的引擎發動,緊接著,飛機開始在跑道上滑行。它飛越洪保德灣,很快就成了地平線上的一個小點。
我開車回到那所房子,停在行車道上,看著昨晚那些馬留下的蹄印。草地上有很深的痕印,又長又大的裂縫,還有大堆的馬糞。然後我進了屋子,連外套都沒脫,走向電話,撥了蘇珊的號碼。
同時也有3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4,190的網紅形象風格師&風女孩芊芊,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相信很多人也有這種困擾 但是可能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怎麼處理 謝謝林宣大方分享 讓大家更了解這個問題可以怎麼解決 有時候微整形也是可以解決掉很多困擾的! @林宣Xuan Lin 林宣屬於橢圓倒三角臉蛋 眼睛的距離也是非常的近 兩邊眼睛的斜度也不太一樣 基於她整個人的感覺 所以幫他選擇了用割的封閉式的...
紋唇失敗怎麼辦 在 職場裡的人類圖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獻給投射者の特別篇章:當你準備好了》
臉書的動態提醒我,兩年前的此時,從職場敗下陣來的我,剛開始著手寫下《家菜緬想》的系列文章,從中獲得了莫大的安慰。四個月以後,我將其中最喜歡的篇章,投稿給了從小讀到大的皇冠雜誌。
當時沒有抱持任何期待,它只是療傷的最終章,電郵顯示成功寄出的那一刻,我清楚感受到,我好了,也準備好了。
之後,就像按下快速播放鍵,我接到幾份面試邀約、拿到新的offer,根本忘記了投稿這件事,年底接到皇冠編輯部告知會全文刊登的電話,一度還以為對方是詐騙集團。
那一刻,很美妙。可能我離作家之路還很遠,美妙的是有人願意一看。
這也是我收到過,觸及我心最深處的邀約,一直很想找合適的機會,在合適的地方,把這個過程分享給投射者朋友。
我想說的是,無論你有多麼懷疑自己的能耐,也始終不相信對的邀約有天真的會來,反覆失敗一百次、永遠被拒於門外,我想跟你說,Hey,親愛的,你有的東西,多麼珍貴,時間也無法遮掩你的風采,有人會明白。
有天,當你準備好,你會知道的,不要急,我們慢慢來。
[家菜緬想---我家的肉蒸蛋]
每次回娘家,飯桌上必定有這道肉蒸蛋。
先生曾經打趣地說,如果有一天,餘生只能選擇一種食物,我恐怕也會毫不猶豫地叫上一碗肉蒸蛋。的確,總有一種食物,不只口腹飽足這麼簡單,而是輕易就能撫慰各種透支,宛如救贖。
這道略帶湯水的炊蒸,並沒有甚麼特殊的來頭,多年來,我們家也始終維持這麼直白的菜名:「肉蒸蛋」,坊間幾乎找不到雷同的菜式。一開始,肉蒸蛋只是外婆二一添作五的雜興之作,利用菜台上剩餘的畸零食材,絞肉、薑末、蔥花、蕃茄;打兩顆雞蛋、再添上醬油、麻油、少許鹽與糖;和兩杯水,滾火快蒸即成。記憶裡,這道平凡的家菜,既開胃,也具有戲劇性的點睛效果,那是因為外婆喜歡把這道菜視為壓軸處理,總吩咐我謹慎擺盤,必得勻出居中一方,才可掀鍋。
於是桌邊等候的人,會先聽聞鍋蓋水氣瞬時巨落,在滾燙的鍋底吱喇作響,翻騰的聲覺讓一屋白氣氤氳更顯得香豔異常,而炊蒸後的湯汁豐滿,瓷碗裡通常是莫測高深的水圍城景致,落菜需得秉氣凝神才不致走湯翻覆,於是我們款款等候,宛如迎接古書傳奇裡突降的天外神女。
外婆告訴我,所謂的好菜,說穿了不過都是家常小技,如此周轉慎重,無非是為了「讓吃飯也變得有盼頭」,家常菜,要能做到不比尋常、令人引頸期待,「這麼一來你端一個家,也算到頭了」。
這些道理格言,小時候的我似懂非懂,而外婆就著爐台上的猛火,翻江倒海地說,從主持中饋的第一次說起,那年她只有六歲,因為身形矮小甚至構不到爐台,只好搬了小凳子又墊上兩個磚頭炒菜,從耕作的長工到派事的高堂,杓下人丁眾繁。外婆不識字,所謂的「溫飽」二字,從來不像書裡寫的風態儒雅,「田裡歉收,沒米下鍋,大家睜開眼就得吃,你可怎麼辦?那你只好動腦筋唄!」
過往的饑荒與戰亂,在承平時代裡,是風影日稀的隔岸觀火,惟有在灶腳喧騰之中,看著曾迫於饑荒與戰亂,不得不練就出一身快杓功夫的外婆,杓起杓落就能將一盤簡單的高麗菜整治得味香色濃,方得想像那個時代的疊壓與緊湊。而一個稚齡女孩將對於「溫飽」的追求與實踐,演化成活靈活現的家常菜色,裡面竟吃不出一絲絲環境變遷的苦澀,順勢而為、由苦作樂的淡定寬和,也許就是外婆掛在嘴邊的,家常菜的秘方,「日子久了,甚麼火侯你心裡明白,穩著點、悠著點、菜才能勻稱好吃。」
因此,外婆雖然沒有不擅長的菜式,但引我垂涎的卻始終是家常小菜,譬如夏日裡的香椿豆腐,菜園初摘的香椿,經過快火滾炒,依然生猛勃發,與冰鎮後的溫潤豆腐幫襯交疊,夏日的快烈透過唇齒唱和成詩,經過櫛次鱗比的咀嚼,舌尖最終收獲秋涼一般雋永的沁意;也譬如颱風天臨時興起的絲瓜掛麵,把微微沾覆沙土的絲瓜刨皮,就著薑末、蒜末、蝦米皮下鍋炙炒,醞釀出一鍋新翠如玉的湯水,我特別喜歡掌持最後的打蛋程序,澄黃色的蛋汁沿著鍋邊下放,一處沸騰朵朵生花,於是驟來的風雨打在簷上,屋裡我們齊肩喝著鮮滾的湯。
這些信手捻來的滋味,在外婆故去後,逐漸變成了可望不可及的失土,正應驗了外婆說的「甚麼樣的人,做甚麼樣的菜。」,我們無一能完整複刻外婆的家菜,努力興作出來的,即使形色相仿,味道也不正宗。「可惜了這道茄子,如果婆婆還在,口感一定更足。」在日常的餐桌上,我們勉力維持著「讓吃飯有盼頭」的傳統,卻不時發出這樣的喟嘆,因為我們知道,或淺或深、或溫或火的灶腳拿捏,傾注了外婆一生的時間,而今的我們,生活在更富足的年代,比外婆接受了更多的教育,但單單只是煮食一餐,我們居然躊躇了,而且一籌莫展。
於是,母親發起了實驗,以外婆的家菜為藍本,摸石子過河一般地,預備潛溯這一條家菜流域,使之免於乾涸。和外婆相較,母親不能算是天生的大廚,只有對食的挑剔與精細,勉強符合外婆對於掌廚的標準。
兩人性格的差異,也使家菜面貌大相逕庭,外婆擅長猛火快刀,菜式鑊氣純正、鹹香色厚,是鮮活快烈的北方剽漢,母親則是慢工細活,選材精細、講究餘韻,菜葉切裁一定等長,鑽研各樣調料促使味覺得以繞樑,路數更接近江南閨秀的溫婉旖旎。
先生第一次來家裡作客的時候,母親自謙地端上了這碗肉蒸蛋,由於聲影效果俱足,先生又從未見過類似的菜式,一時十分雀躍,母親殷勤佈菜,說道:「今天菜少,我會的也不多,臨時想不出拿甚麼像樣的菜來招呼你,這是我們家小笛從小愛吃的,不過都是便宜食材,你嚐嚐,哪裡不合適了給我點意見。」
先生事後告訴我,他從未吃過這麼精緻的食作,原本他想像是口感類似蒸蛋、頂多再混合一點碎滷肉的外省小菜,未料入口丰潤,倒像是用鮮肉攪打出來的水波豆腐,去除了肉類粗爌的紋理,適時賦予了蛋汁腴彈的形體。如果先生和我早點知道,母親在這道肉蒸蛋上的改良工序,就會明白一個母親的用心。母親哪裡是不會做菜,她只是想在未來女婿面前,招待最好的東西,又怕落了痕跡。
婚後,我一直忙於工作,初期與公婆同住,幸好婆婆精通廚藝,我也樂得偶爾在廚房當當下手,並不奢想獨當一面。直到大女兒誕生,到了準備副食品的當下,突然又想起這道從小的肉蒸蛋,應該很適合作為主食之一。憑藉著兒時的記憶,我自認能夠勝任這道家常菜餚,興沖沖地起做,卻蛋垮肉澀,十分敗興,先生鼓勵性質地吃了好幾口,頻頻說:「嗯不錯不錯,跟媽媽做得差不多。」,女兒卻不賞臉,吃了一口就拒絕再碰。
回娘家討救兵,這才發現外婆嘴上叨唸「隨手翻騰翻騰就能吃」的肉蒸蛋,食材選用、蛋水比例、周邊佐料、炊蒸時間,無一不是學問,母親形容她整整花了五六年時間,才摸索出比較不容易失敗的竅門,但跟開運彩的道理一樣,「成與不成,都要開了鍋才知道。」於是我們愈發感念外婆的神通,在瓦斯並不興旺的年代,僅用一口沉甸甸的灶,便起手無回地張羅起全家口腹,絕無失敗。
論持家煮食,我遠遠不及外婆與母親的慧質,然而出於孺慕的緬懷,也更因為吃了近數十年的肉蒸蛋,這道菜對於我的意義,與其說是家菜,倒更像是獨有的家產,交融了母系族譜的巧智,無數次援救了我的飢餓,在無望無告中支持我振作,因此,我依著母親的叮嚀,細細寫下這道菜譜,預備不厭其煩、反覆施作,期待在這道肉蒸蛋上,展現出已為人母的時日與姿態。
考量口感,母親版本的肉蒸蛋,省去了蕃茄這類不耐蒸煮的食材,僅用精瘦小里肌,先請肉販細攪兩次成泥,回到家,還需再挑除肉販疏忽的碎筋與肥油,接著切蔥末,並與絞肉來回交剁,直至蔥味四溢即止;再取深碗,倒入絞肉與蔥末,和入小指長度的嫩薑泥,第一階段的前置作業才算大功告成。
醃料的部分取之容易,難的是比例與多寡,半斤小里肌,採用四匙醬油、兩匙麻油、兩小匙鹽、兩匙雞粉,順同一時針方向輕攪使醃料吸收;接著打四顆雞蛋,同樣輕攪使蛋液及絞肉勻化;再添兩杯水,斟酌放入少許醬油與麻油增色,可入鍋炊蒸。
炊蒸時,內鍋先放兩杯水,等電鍋跳起,再少量增入小半杯,不一次加足的原因,是為了避免火侯太過,容易把蛋催老,母親瞇著眼睛告誡我,「寧可勤快一點,也不要省這一步的功。」,最後,當我迫不及待想要起鍋,重現童年飯桌上的重頭戲碼,母親輕拍我的手背,示意我再等一等,「不要急,這道菜,還得悶一下。」用鍋中餘溫將中央蛋汁催化至半熟成,保持了最好的菜色,才是上桌的時機。母親擔心我耐不住性子,從冰箱翻出一把黃豆芽,「這樣,妳搬把凳子,坐來這裡幫我把豆子摘一摘吧」。
坐在母親的廚房裡,窗外有車聲人聲眾聲喧嘩,抬頭就能看到鍋爐上,靜煨著一碗流轉了無數年代、經過了種種改良,風味精進卻面貌樸實的肉蒸蛋。我突然明白,也許外婆與母親,從來不只是教給我一道家菜,也無形灌溉家族的信念在其中:惟有耐得住性子,日子才會越陳越香;自甘尋常,才是非常。
紋唇失敗怎麼辦 在 綺色佳紋繡藝術學院issicolor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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紋繡沒做好不合心意
怎麼辦……
不少人都有這樣的煩惱
就像是小綺,之前在其他地方做過
但兩邊眉型落差太大,越看越不喜歡
卻又擔心給別人操作一樣失敗
直到這次透過朋友介紹
掛保證的好評讓小綺踏入綺色佳❣️
請老師幫忙調整
從對話中,老師知道小綺喜歡粗一點的眉型
所以在設計上就有特別注意
專門為小綺做出一對適合五官又符合心意的眉型
還給她美麗的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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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很多人也有這種困擾
但是可能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怎麼處理
謝謝林宣大方分享
讓大家更了解這個問題可以怎麼解決
有時候微整形也是可以解決掉很多困擾的!
@林宣Xuan Lin
林宣屬於橢圓倒三角臉蛋
眼睛的距離也是非常的近
兩邊眼睛的斜度也不太一樣
基於她整個人的感覺
所以幫他選擇了用割的封閉式的雙眼皮
也剪了提眼瞼肌讓她眼瞼可以撐起來
影片是在疫情前三個月拍攝的喔!不用擔心❤️
現在才上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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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改造很多人變帥變漂亮
由我為你們把關給你們建議
自然就是王道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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