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這是一個贖罪的過程,還是推進革命的計算?】
在過往的一段時間,對自己的定位其實不太清晰,尤其是在理大前後的日子,這問題更顯得嚴重。
在11月中的時期,即是黎明行動後,進入了大學戰,同時又是區選逼近的時候,精神狀態是十分崩緊。一方面的拉扯是我在區選裡的工作,我需要對團隊負責,用我的技能去協助完成最後的選舉工程;另一方面的拉扯是與街頭手足的陪伴,更準確點的是,如何營救被困在籠裏的手足就是對他們最大的支持。
其實到了第一波運動較後期的階段,自己落到場已是十分迷茫。到底我為何要存在於場上,既不能造成任何實質傷害及輸出,又要承擔街坊裝也會被捕的風險,那我為何要落場被狗追?在裝修盛行的時期會比較好一點,起碼都算是有一個有反應的施壓對象,而裝修的而且確對他們的經濟造成威脅,這就較能說服自身落場的理由。但到了裝修的邊際效益越來越細時,落場的理由又再次失蹤了。
縱然在對外策略上沒有很大的戰略價值,但對內仍然有保持momentum的作用。可是,當被捕的風險越來越高時,內心又開始質疑這種momentum是否需要用那麼高成本的代價來換取。每次落場,都會有人被捕,輕則襲警、非法集結,重則縱火、暴動,身邊不多不少也認識正經歷這折磨的朋友,未被定罪的他們已經需要面對宵禁令、離港令等折磨。十八廿二,青春少艾,本應是吃喝完樂,享受大學生活,通宵飲酒蒲吧,到世界四處遊歷,打開眼界見識世界,做盡一切燃燒青春的事情,而他們最應該去闖蕩一番的時間就奉獻了給運動,一個為了維持內部momentum而無實質輸出的行動。這樣值得嗎?
撇除對戰略的思考,仍然有一個很人性,又十分基本的理由足以支撐踏足在街頭上,那就是對同伴之間的羈絆。
手足之所以稱為手足,是因為我們身處於同一命運共同體,在這個載體中每個抗爭者是互相扣連,即使有不同角色,但我們的行動與抉擇亦會互相影響整個共同體的前途,正正我們都付上沉重的代價為著捍衛同一目標而奮鬥,「五大訴求」就把我們從公民社會的不同角落串連起來,每個抗爭者都是身體的一部分。假若一人倒下了,我們決不能將他撇下,不是因為他很重要還是什麼,而他是我們的一部分,他倒下即我倒下,我們在氣息之間存在著那無可分割的連結,我們一同感受彼此的傷痛,亦一同經歷同樣的苦難。即使手足被捕,囚禁,死亡,他們仍是我們的隊友,縱使物理上的分離,我們仍然連繫著,不會忘記撇下每一位抗爭者。
每當看著直播的時候,心裡總會為他們焦急憂慮,怕不知哪分秒會被捕被毆打,同時腦海亦浮現出對自己的疑問:為何手足們在街頭奮鬥,而我會坐在冷氣房看直播?看直播不單沒有任何輸出,更重要的是為何自己不與手足們走到街頭。正正是我不願見手足們在外獨力奮鬥而自己卻在freeride,為何比我們更年輕的一代正在捱子彈捱警棍,而我卻在do nothing?為何我不可以像他們般勇敢,而現在卻只敢隔著熒幕在ig story表達憤怒?到底我該作什麼?
這內疚感長期扎根在每個人的心裏,面對內心裡對自己的質疑,開始萌生出一種因爲自己的膽小、無能而討厭自己的感覺,自責再慢慢開始形成一種罪孽。為了離開這罪疚感,不同人都希望嘗試踏前一步,去克服這種懦弱,減少自我質疑的拉扯,以成就更無懼的自己。為了摧毀舊有怯懦的自我,不斷推高自己的極限,直到成為心中勇敢的抗爭者。這個過程,叫贖罪。
愧疚很自然會成為推動力驅使人越走越前,但這種不顧一切,無效益計算地豁出去,到底能推動多少革命。在七月十四日沙田戰役中,堵路目標已經完成,不論傳媒輿論還是經濟打擊都已經達到效果,當警察四面包抄時,按戰略思路是不應再浪費戰力在邊際效益不大的行動上,應為下次行動保存戰力。而在勸退的過程中,卻聽到一個年輕人歇斯底里地說:我不走,你讓我死在這裡吧。我不是在批評他的取態,在這種情緒下我完全理解他的狀態,但從戰略計算來看,再打下去能有什麼用?這不是612,離場不會令法案通過,這只是一場社區遊行。如果這是理大,一日未能營救到被困手足,一日都不會輕言退場,分別就在於行動目標。
或許每個正在贖罪的我們都該問自己一條問題:到底我們是要自我救贖還是推動革命?
每當有手足被捕還押時,他們的行動力就會被削至零,我們的戰力是有限的,假若我們只為自我救贖,去成就理想中的自我,不顧一切地向前沖,當中缺乏了對行動本身目標與效益的判斷,這是否對大體革命有利?還是每人去評估判斷可以如何將自己效益最大化,將自己的輸出發揮到極致。抗爭者不走到最前線不應是因為怯懦,而是背後有比火魔更具效益的輸出正在產生。唯有這樣的戰略計算,才能使初心不會浪費,革命才能造成最大的傷害。
願我們都能對得住自己,對得住手足,更對得住命運共同體的各位。
罪孽 囚 籠 在 一頁華爾滋 Let Me Sing You A Waltz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希望是美好的,也許是人間至善;而美好的事物,永遠不會消逝。」
Hope is a good thing, maybe the best of things, and no good thing ever dies.
─ ─《刺激 1995 The Shawshank Redemption》
一月撰寫馬奎斯《沒有人寫信給上校》書評時,開頭引用了眾人朗朗上口的神片金句,當時並不知道台灣也參與了重映計畫,一個在漫長雨季中痴痴等待退休金的退伍軍人,與困在獄中的安迪心境遙相呼應。如果要推薦一部敘事最樸實高明、游刃有餘的電影,第一個襲上心頭的應該莫屬《刺激 1995》,越獄稱不上太新穎的題材,但多年後再次觀賞,依然不斷萌生出更多的百感交集與五味雜陳,以朋友與旁觀者的角度述說,刻意淡化英雄色彩,成為一隻關不住的鳥脫離牢籠的過程,成為一個平凡人物追求自由的不朽事蹟。最動人之處,或許在於一切都是可能的,看到被稱為人渣、廢物的階下囚,忍人所不能忍之痛,吃人所不能吃之苦,透過再合理不過的土法煉鋼方式,抗拒規則的蠶食鯨吞,抗拒自由的腐敗消亡,死盯著眼裡逐漸黯淡的希望,幾千個夜裡無聲的滴水穿石,僅僅憑著過人的理性、膽識、意志力、洞察力、深謀遠慮、忍辱負重以及對沒有回憶之處的憧憬,想來又是多麼地不可思議。
畢竟,我們不會是安迪,不會是瑞德,大概也就是布魯克代表的芸芸眾生,不自覺被體制化的那些多數群眾,孑然一身的人不用為生活擔憂,只求日日有食物果腹,晚上可以一夜好眠,久而久之什麼自由,什麼奇蹟,也不再需要。這世上存在各色各樣的人,安於哪種人生都是自己的選擇,沒有對錯,1900 如此說道,土地對他而言,是太大的船,是太美的美女,是太長的旅程,是太強烈的香水,是無法彈奏的樂章,他已在八十八個琴鍵裡找到屬於他的美好事物,陸地上的無盡壓在身上便顯得太過沉重,畢竟自由與希望並非同時生降,而是必須親手爭取。
國外上映的 1994 年以現在的角度而言更是難以置信的一年,那年,席琳與傑西在歐洲一列火車上相遇,那年,誕生了《阿甘正傳》、盧貝松《終極追殺令》、昆汀《黑色追緝令》、《白色情迷》與《紅色情深》、李安《飲食男女》、王家衛《重慶森林》、《獅子王》,還有至今仍擁有不墜地位的《刺激 1995》。原著史蒂芬金《四季奇譚》中四篇小說就有三篇被改編成電影,各自代表四個季節,而〈麗泰海華絲與蕭山克監獄的救贖〉正是春季,春天象徵著希望、美好、重新出發等一切想望。安迪用盡人生的力氣緊握這份想望,墨西哥人說,太平洋是沒有回憶的海洋,那一瞬間令人傷感,因為 Jesse 曾悠悠告訴 Celine,回憶是美好的,假使你不用面對過去,然而你無法否認,不快樂的人除了過去什麼都沒有。
因為人的性格無法隱藏,他是一本闔上的書,內斂深沉,不畏付出,所以幸好有一個懂得封存美好與柔情的心靈,任何環境都無法觸碰此塊遺世獨立之處,就像親手塑造的回憶裡存在這份友誼,這段樂章,這把小於書本的石錘,在汗流浹背的屋頂上他悠閒看著朋友喝酒時,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臉上卻漾起耐人尋味的笑容,夕陽餘暉更顯溫暖,或許那時候他已經明瞭,希望是可以並存於高聳石牆之內的。
聲聲雷鳴劃破天際,磅礡驟雨為之激昂,落在赤裸的軀體上,滌淨將近二十年來的髒汙和罪孽,展開雙臂顫抖擁抱被命運狡詐偷走的人生,鯊堡監獄的歲月就此留在身後。最後一幕,海洋與沙灘耗盡了上帝最美的色調,或許那就是自由的顏色,安迪比任何人都知道代價有多高,但他願賭自己不是唯一一個,還有無論多少年都願意坐在銀幕前與影廳裡的我們。
罪孽 囚 籠 在 如履的電影筆記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影評分析】《#我們》以象徵符號製造大量想像空間 (8.4/10)
痞客邦 #有雷 原文:https://loory.pixnet.net/blog/post/280525012
《我們》(Us)是一部美國懸疑驚悚電影,由喬登·皮爾執導,露琵塔·尼詠歐、溫斯頓·杜克、伊凡·亞歷克斯、沙蒂·萊特·喬瑟夫主演。《我們》劇情講述一位媽媽雅德蕾德和她的先生蓋比,帶著兩個孩子一起回到老家的濱海小屋度假,但走進這棟房子卻喚醒她深藏心中的兒時陰影,那無法啟齒的深層恐懼也漸漸湧上心頭。不過正當她因為不好預感而希望一家趕緊離開時,發現門外站著四個人影手牽著手擋在車道上。
這位喜劇演員出身、「黑人二人組」之一的導演喬登·皮爾,自從2017年以首部長片《逃出絕命鎮》得到無數好評與奧斯卡最佳原創劇本的亮眼成績後,其一舉一動和後續電影計畫都瞬間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如今這部全新作品《我們》拿碰上跟自己長相一模一樣的怪人為故事主題,其中不僅整體氣氛掌握與配樂、音效運用恰到好處,裡頭幾個具有象徵意涵的小線索,也讓電影再度刷新我對恐怖驚悚片的想像。
毫無疑問,喬登·皮爾就是個恐怖喜劇的大師,他非常清楚我們在觀影中對於劇情的期待,《我們》角色遭遇到危機時,除了利用幾個吊人胃口的橋段層層堆疊出懸疑氛圍,其他絲毫沒有任何模稜兩可,不是爽快滿足觀眾的嗜血慾望,就是徹底製造出一個完全相反的局面,無處不牽引著觀眾的情緒。儘管《我們》詭譎又讓人摸不著頭緒的故事走向使它被定調為一部懸疑驚悚類電影,但片中幾個塑造鮮明的角色和眾多在緊要關頭出現的神來一筆,讓電影在驚嚇與搞笑之間取得一個完美的平衡,其中兩種風格又切換自如,實在難以想像自己上一秒才怕得要死,下一秒竟能馬上被逗樂笑出聲。
有趣的是,《我們》中段緊湊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快節奏,正巧對比著電影前、後鋪陳與揭曉真相的緩慢步調。電影的結構完整、層次分明,整部片就像人們從一步步害怕地走入深淵、到自認為自己有能力逃離,但最終心中只剩下絕望的過程。峰迴路轉的故事、隨著時間不斷堆疊的不尋常感,配上巧妙的前後呼應,都清楚明確地切合了電影的主題,並從中發散向外延伸、擴展到完全不同的面相。
我非常喜歡導演這兩部電影的風格與主題性,讓觀眾享受一部電影的同時,也給予我們許多深入思考的機會。就像前作《逃出絕命鎮》是白人覬覦黑人身體,誘騙他們進行換腦手術,以「過度尊重」而顯得非常突兀的對話和態度來講述人們自認為平等的歧視。而這次《我們》他又把視角放得更遠更廣,不再把焦點縮限在黑人與其他種族、性別等歧視議題,反而更有野心、更腦洞大開地透過原本開心度假的一家人,莫名其妙被幾個「自己」追殺來點出人們害怕「正視自身內部缺陷」的現象,並衍伸至現今社會族群之間的對立與隔離。
片名《我們》(Us)取得極為巧妙,這個《Us》不僅代表我們,也是美國的縮寫「U.S.」,而我們的那個「們」可以指主角這一家人之外,也同樣可能是我們這個族群、我們國家人民,或者是我們全人類。儘管從表面上來看,《我們》故事主軸放在「我們」該如何逃離、殺死「他們」,但隨著劇情進展,我們與他們之間的區別與界線似乎也越來越模糊。
導演在《我們》中插入幾個關鍵符號印記相當有意思,完全把電影昇華至不同的層次。片中不斷出現的《耶利米書》第11章11節:「所以耶和華如此說:我必使災禍臨到他們,是他們不能逃脫的。他們必向我哀求,我卻不聽。」述說著人們犯下的罪孽終招致神的懲罰與毀滅,也貫穿了整部電影的來由與故事走向。
就如同《我們》把主軸放在長得跟我們一樣、共同享有一個靈魂的「分身靈」,喬登·皮爾正是透過深藏在我們心裡那個不願被正視,卻真實存在的鏡像邪惡自我,來探討現今社會人們總是覺得自己是好的、是對的這種普遍現象。從中批判我們既得利益者總認為自己是以一己之力製造了這個安逸美好的小天地,並把所有過錯都推到別人身上,由內而外不自覺對他人產生「不希望你來打擾我們」的排外恐懼。
1986年電視報導中橫跨美國東西岸,為了幫助飢餓貧困的「牽手護美國」慈善募款活動,雖然最後高達650萬人參與,但扣除成本僅募得1500萬美元還是不斷被眾人稱頌,就完全能體現美國人只願沉浸在享受虛假成果的自我優越意識。因此導演在片頭字幕打著:「在美國地下有數千英里的隧道,但大多都不知道它們的用處。」還有片尾排排站的人牆都不只跟主線劇情有關,似乎也在影射移民的偷渡方式與美墨邊境的高牆,往這方向思考的話我想一切就非常明顯了。
跟《逃出絕命鎮》表面尊重,實則把人放在不同水平面檢視的內在思想類似,《我們》在繞了一圈之後,到頭來還是把目標拉回「美國U.S.」或「我們」選擇忽視自己內部問題,一昧把過錯怪罪至「外來移民」,甚至是談及便戒慎恐懼「伊斯蘭教」身上。最後《我們》片尾的那個大轉折不光只是給觀眾一個極為震撼的回馬槍,同時更明確指明「他們」其實就是「我們」,那些生活在「底下」的人們來到我們世界,其實也能跟我們一樣,過著相同的生活,反之亦然。其實不是他們可怕,而是我們打從心底就懼怕他們罷了。
然而我個人對這些帶有眾多政治與宗教相關象徵隱喻的解釋,不論是身穿類似囚衣的紅色衣服、代表走下地獄的手扶梯、事件發生後跑出牢籠象徵新生命的兔子、美國人之於外來移民與伊斯蘭教,甚至是小男孩可能去年就已經和另一個世界的他交換過等等,或許就像電影其中一張海報刻意模仿的「羅夏墨跡測驗」(Inkblot Test)的作用一樣,讓每個觀眾在片中都能找到不同的解讀方式或認知角度,我想這才是《我們》最有趣的地方。
但話說回來,這真的有這麼重要嗎?母親、兒子身分是人類也好,複製人也罷,難道就會影響這家人這些年來的感情嗎?就算她發現自己是複製人難道就不會再愛你嗎?我想正這是《我們》最重要的主旨。如同上文所說電影越到後面,我們跟他們的界線也越來越模糊,人類與複製人、白人與黑人、美國人與其它外來移民的後代,這些人到頭來本質真的沒什麼不一樣,成長環境不同造就雙方價值觀的差異,那生在同一塊土地的人,又何必以外在樣貌來界定彼此呢?
整體而言,《我們》可以說是驚悚喜劇,也能是一部相當有意思的劇情片。它既商業也非常不商業,時而緊張、時而荒謬有趣的故事調性,包含著現今社會現況和國際局勢的諷刺與批判,都使我拋下一般現實的邏輯,完全進入電影設定和導演所塑造的世界。其中不光是幾位演員的高水準表現,近乎完美的配樂,種種創意巧思和元素更讓《我們》成功跳脫了傳統虐殺恐怖片的框架,喬登·皮爾真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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