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最終章
2020年8月10日，警方首次出動過百警力突襲《蘋果日報》總部，壹傳媒創辦人黎智英在同一天以涉嫌違反國安法被拘捕；2021年6月17日，警方再次大規模搜查《蘋果日報》大樓，繼高層被檢控、資產被凍結，今天迎來的是其即將面臨停刊的消息。
去年八月，《蘋果日報》出版了25周年特刊，名為《不是最終章》，當時我走遍附近的書報攤仍屢尋不果，幸好翌日有同事替我多買了一本回來。「10年後，還會有30周年特刊嗎？風起了，惟有努力試着活下去。」報社20周年特刊的序言如是說。原本每十年才製作一次報慶特刊，提早五年推出或許是因為預視到目前的景況，心裡雖希望這不是最終章，但誰都知道新聞自由在近年不斷收窄，直至蕩然無存，根本等不到下個五年。
最近在Netflix重看2015年的電影《十年》，從前覺得匪夷所思的事，都逐一在香港人眼前發生了，要實現預言，原來也不需用上十年。我還未看得透《冬蟬》的含意，但其他單元所呈現的畫面與對白，愈看就愈覺得似曾相識。
《浮瓜》裡的西環領導說「愈亂愈好，讓香港人愈怕愈好」，就找來建制派與黑社會，自編自導了一場槍擊事件，趁機引入並實施國安法。
《本地蛋》的「千祈唔好慣」最深入民心，智叔說「就係我哋幾代人慣晒，你哋先至會咁樣」。少年軍被訓練成批鬥機器，代表香港的「本地」字眼竟然成了禁語，紅線處處，違規的書籍擺滿了一整個倉庫。
在《方言》的世界裡，為配合國家普通話普及政策，連的士司機也被逼接受水平測試，否則被標籤為非普車輛，上客範圍就會受到限制。對白裡的一句「係咪連廣東話都唔識聽呀」是諷刺，但亦是劇中香港學生的寫照。
《自焚者》單元在戲劇與訪談片段之間來回穿插，眾人以不同角度討論一宗自焚案的新聞。劇中角色說「香港未爭取到民主，就是因為未有人死」，然而相繼有人選擇在獄中絕食、在英國領事館門外自焚，成為了為革命犧牲的第一、二人，到底還要痛失多少性命，民主才會降臨？
還未到2047的大限，還未到設想中的十年後，很多戲碼已經在今年提前上演了。六四晚會、七一遊行、頭條新聞、蘋果日報……還有更多東西正在悄悄消失，或許《冬蟬》的暗喻正正在此？到最後什麼也留不住，你和我都是活生生的標本，香港人的身分會成為歷史遺物嗎？
但願這不是《蘋果日報》的最終章，也不是香港人的最終章。一棵蘋果樹即使被砍伐掉，它的種子還是會散落各處，靜待著合適的時機重新滋養、萌芽，以另一種方式延續生命，再結出一顆顆碩大的果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