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係界限
#被害者情結
#校園霸凌
【拯救者】文/陳怡璇 劇作家
直到十五歲這一天,我才發現自己是長了聲帶的啞巴。
民國98年,山城。
台上老師在講什麼,我完全聽不見,只聽見肚子在台下奮戰「咕嚕」、「咕嚕」。不知道是午餐的奶茶,還是便當有問題,已經跑廁所三次,現在只求小菊花能爭氣,別讓毒氣外洩,害我被同學譏笑。
坐在旁邊,臉上總是白灰灰,制服老是黃皺皺,頭髮還偶爾飄散微腐潮酸味的女同學-小莉,發現我不對勁,很擔心的皺眉看我。我想叫她不要看,沒想到一分神,小菊花就失守!
「噗~」臭屁隨著聲響流洩,引來同學們摀鼻抱怨:「誰啦?很臭耶!」
「完了!」我在內心唉嚎,深吸一口氣正想承認時,小莉早我一步舉手:「對不起,是我。」我瞪著她,整個人驚呆了。
班上同學發出噓聲:「我就知道是她!」、「原來是餿水桶發出餿水味!」,老師拍桌要大家別再喧鬧,本以為老師會體諒,沒想到卻來個回馬槍:「吳小莉,注意一下你的個人衛生。」小莉只是點點頭,沒說話。
好不容易忍到下課,立馬衝到廁所解放,肚子終於恢復平靜,回教室才想跟小莉道謝,卻被大頭攔下,問我要不要一起打球,只見小莉背起書包朝後門走去,我隨口應和大頭,回頭想找小莉,卻突然聽見「碰!」的巨響,全班目光聚集到教室後門。小莉被推進骯髒的掃廚用具區,裙子被翻起,露出一截大腿,差點就露出內褲。
「幹!你身上的味道就跟你的B一樣,大臭B!」班上惡霸把小莉書包丟到她臉上,書本、文具散落一地。
這次真的太過分,我走上前想扶起小莉,卻引來惡霸的睨視:「黃家恩,你想幹嘛?還是你已經用過她的臭B?」我聽見一旁同學在竊笑私語。
明明想為小莉做點什麼,但這些話像釘子,將我牢牢釘在原地,無法動彈。惡霸繼續朝小莉丟飲料空瓶,隨即呼朋引伴離開。小莉手抱腹部,從掃把堆爭扎爬出,大腿內側卻流出鮮血,引來其他女同學尖叫。
混亂間,小莉似乎沒留意到身體異狀,慌張地收拾自己的書包,她的細眉皺折如波浪,就像被道明寺欺侮的杉菜,強忍疼痛。她撿起破舊鉛筆袋,打開,把鼻子湊近,原本緊蹙的眉頭很快鬆開,盪出一抹微笑。
我不知道鉛筆袋裡有什麼,但她的笑容解開了石化咒,讓我重新恢復行動。
那天小莉去了醫護室之後,再也沒回來,書包、課本、鉛筆袋一直留在坐位上,我經常看著她的東西,悄悄在心裡跟她說:「如果你回來,我就請你吃阿柑姨芋圓。」
幾天後,導師宣布小莉休學了!
惡霸立刻拍手歡呼:「餿水桶走了,還我清新空氣!」,有人故意問「小莉是誰?」引起同學間稀落的訕笑。
「她身上是有點味道,可是沒有你們說的這麼誇張!」我想為小莉發聲,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我懦弱到連自己都瞧不起。
在大夥嘻笑中,導師透露小莉和她爸爸獨居,還藉機上健康教育課程,有意無意的暗示小莉和爸爸異常親密,要同學們懂得保護自己。那一刻,我覺得老師跟同學是一國的,都不喜歡小莉。
放學後等到教室沒人,我鼓起勇氣打開她的鉛筆袋。突然間,空氣中發散出淡淡的香氣,我低頭看見香水粒和掛著公主服的換衣紙娃娃,忽然明白,香香的味道和漂亮衣服,就是小莉再疼都能微笑的止痛藥。
***
民國109年,台北。
讀完大學外文系,爸媽為了分居的事,三天兩頭問我跟誰住,為求耳根清靜,我毅然入伍準備雅思。現在,我已通過雅思考試,等候國外學校申請期間,暫時在台北安親班教英文,也好避開家庭戰場。
一次尋常上班日,吃過早午餐,我搭上公車,走到最後一排靠窗的空位坐下,隨後,一個年紀和我差不多的年輕媽媽,也帶著女兒上車,女孩不停嚷嚷:「麻嘛,好餓哦~」
「忍一下,我們去帶葛格回家再吃飯。」
「不要,我想吃麥當勞,帶葛格一起去⋯⋯」
年輕媽媽紮了隨性的馬尾、素顏,穿著市場常見的居家服、輕便涼鞋、斜背包,一如我在補習班看到為了生活、孩子忙得無暇打理自己的家長。但奇怪的是,已經是六月的中午,年輕媽媽怎麼還穿著長外套,難道她不熱嗎?
詭異的行徑讓我忍不住偷覷,只見她手抓著包包,眉頭緊皺、不管小女孩怎麼哀求,她依舊不為所動。我望著年輕媽媽的波浪細眉,心頭一震,山城校園的回憶襲來:「她是小莉?!」
我沒有跟小莉相認,而是默默看她帶孩子下車,默默聽著車門「哐!」的關上。倚著窗,看著小莉牽女孩往車尾走來,交會的瞬間,我胸口悶悶的,感覺有句話梗在喉嚨,提醒我該說點什麼?卻依然什麼也說不出口。
很快到了下一站,我倉促下車,如常到補習班準備教材、批改學生作業,和家長連繫招生等工作。
例行事務忙完,等候安親班學生上課時,終於有空檔好好坐下來,清理滿腹疑問:「小莉被社會局接走之後,發生了什麼事?」、「那女孩是她跟她爸⋯⋯?」、「她好像過得不太好,現在有工作嗎?」
這時,上課的學生進來,打斷我的思緒。
「James,你很臭耶!我不要跟你坐在一起!」學生們對制服發霉的孩子鳥獸散。
「班長,把上次的測驗發下去,每題訂正五遍。」暫時安頓好學生,我迅速把James帶離教室。
James的爸媽離婚了,但還住在一起,不過他爸媽都很忙,經常找不到人,而且將照顧James的責任推給對方,很多老師對James避之唯恐不及,但我就是無法坐視不理。
「你上星期不是說會自己洗澡嗎?怎麼還是沒洗?」我把James帶到廁所擦擦臉,同時關心他的近況。
James低著頭沒說話,我不忍責怪,幫他脫掉發霉衣物,卻發現他兩側褲袋塞滿公仔和小汽車。
「怎麼帶這麼多玩具在身上?」
「這樣才不會被爸爸丟掉。」
「今天是爸爸來接你,還是媽媽?」
「不知道……」
看著James珍視地把玩具放回口袋裡,我發現他有把握的世界,只有那兩隻小手能掌握的空間。
幫James穿上我運動外套時,班主任一臉肅穆走進來,打發James先回教室。我察覺不妙,班主任是衝著我來。
「黃老師,你喜歡照顧James我沒意見,但你把James帶回家,會害我被告的!你是隨時要走的人,我肯用你,已經很給你很大的方便,要是你走了,給我留下麻煩,還讓我怎麼營業啊?!」
望著憤慨的班主任:「抱歉,我知道了。」
「唉~不是我這個人沒有同情心,但James的爸媽根本吃定你心軟,所以把James丟給你。我勸你,想幫弱勢學生也要有個底線,你最好想想這樣是在幫James,還是讓他的爸媽更不負責任?!」隨即推門離開。
站在洗手台前,手裡搓揉著James的制服,看著泡沫不停湧出,怎麼沖也沖不乾淨,我怔忡自問:「真的嗎?我在好心做壞事嗎?」
***
昏暗的路燈下,一手提便當,一手牽著James,來到他家樓下。
「老師,為什麼我們不能去你家一起玩手機,一起吃飯啊?」
我微笑輕嘆,蹲到James面前:「老師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沒辦法再陪你了……」虛構的謊言讓我語氣很難堅定,只好把便當推到孩子手上,催促他趕快上樓。
James也懂事,只是「喔」了一聲,從口袋中先掏出玩具,再拿出家裡鑰匙,打開公寓鐵門。看著James落寞步入的身影,臨關門前,還透著門縫看我會否回心轉意。我很清楚,要是自己此刻不走,就會被James寂寞的眼神召喚上樓。
於是果決轉身,加快腳步,拼命告訴自己絕不能回頭,直到身後傳來「哐!」的鐵門匣闔聲,我胸口一沉,步閥停頓半晌,才意識到真正召喚我的是什麼!
搭著末班客運,我回到山城。
媽媽訝異我突然回家,還來不及聽老爸又怎麼惹她生氣,我就衝進房間,拉開衣櫃,一手探進幾乎遺忘的角落,撈出褪色的耐吉舊鞋盒,打開,盯著風化斑駁的鉛筆袋,小時候不懂的,現在全想通了──
這個鉛筆袋,是小莉無能為力世界裡唯一的掌控感,是拯救她的解藥!
***
一連好幾天,我把鉛筆袋放在背包裡,但都沒遇到小莉。每天,我回家打開包包,都問自己想做什麼,或是能做什麼?心裡沒答案,但一次次又把鉛筆袋放回背包裡。
直到二週後,再次遇上小莉!
上車時,我看著身穿長衣長裙的小莉,披頭散髮地命令小男孩坐好。小男孩則是嘟嚷著不想上學、討厭讀書等話語,惹得小莉心煩,逼得她直揮汗,語氣強硬說了小男孩兩句,小男孩便抽抽答答地啜泣。
「葛格不要哭……」小女孩上前想抱小男孩,卻被小哥哥一肘掃開,嘴唇撞到手把大哭,引來全車關注。
小莉又惱又羞,手忙腳亂地抱起小女孩,並且痛斥小男孩。小男孩下巴一收,眼神怨懟指控小莉比較疼妹妹。小莉盛怒下,搧了小男孩一巴掌。小男孩高聲哭吼,讓小莉臉色慘白,不知如何收捨。
「我是附近安親班的老師,讓我跟弟弟說說看,好嗎?」
小莉這才回神,但眼神防衛:「不用,我們沒錢上安親班!」語畢,轉身拉扯孩子們準備下車。
「你還記得這個嗎?小莉!」
瞪大雙眸回頭的小莉,先瞥了我一眼,便怔望著我手上的鉛筆袋。
為了安撫孩子們,我提議到麥當勞敘敘舊。
一小時過後,我跟小莉坐在速食店的兒童遊樂室外,看著孩子們重拾歡顏。小莉緩緩地打開鉛筆袋,見當年老舊的文具、香水粒、換衣紙娃娃都在,感到不可思議:「黃家恩,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你記得我們那個年代,最紅的流星花園嗎?」小莉點點頭,我故意用手指推出波浪眉,學她皺眉的樣子:「因為你這樣子的時候,就跟大S演的杉菜一模一樣,眉毛就是你的正字標記~」
小莉不好意思地摸摸眉頭,像是想起很多往事似的,苦澀一笑:「……後來,你們有聽說我的事嗎?」
「老師說你休學了,後來你去哪裡?」我故做鎮定。
「老師說,因為爸爸一直喝酒,我不能再跟爸爸一起住,要我跟社會局的姐姐走,然後我就跟很多朋友住在一個宿舍,我們一起讀書、一起吃飯,高中畢業之後還一起找工作,然後就認識我老公,結婚、生孩子,一直到現在。」小莉不自覺嘆了口氣,望向溜滑梯的小兄妹。
「還好,小孩不是⋯⋯」我被自己的念頭給嚇到,為了阻止自己亂講,趕緊岔題:「今天這麼晚才帶哥哥上學,怎麼了嗎?」
「老師說哥哥學東西比較慢,要我在家幫哥哥複習功課,可是我老公……我老公工作不順利,每次喝醉回來,我要先照顧他,不然他會吐得到處都是,我老公其實對我很好,也很疼小孩子,就是哥哥反應比較慢,常惹他生氣。」
看著小莉愁容滿面,直覺該為她做點什麼:「哥哥的功課,我來幫忙吧!」話才出口,心底卻響起另一個聲音:「又來了,人家有請你幫忙嗎?會不會又好心做壞事?」
看著小莉驚喜而笑,我要自己別多想,小時候太孬,沒為小莉挺身而出,現在主動幫忙,也許弭平多年愧疚,就能治好我下意識關心異味者,或是流浪漢這個怪毛病。
***
一連幾週的假日午餐,我和小莉都約在速食店,跟孩子們一起吃薯條、漢堡,再陪哥哥寫功課。
孩子們很喜歡我教他們的薯條新吃法,先把蕃茄醬擠在餐盤襯紙上,倒上白砂糖,再拿一根薯條拌勻,就是超越雞塊醬的酸甜美味,還多了一層砂糖顆粒的口感,讓他們愛不釋手。
我還買了幾件平價的短上衣,送給小莉,提醒她天熱,要是穿得舒服些,心情也會好一點,才能對小男孩多點耐心。雖然她很開心收下,但始終堅持穿著長袖衣物,我也不以為意,因為每週能見到小莉和孩子們的笑臉,就足以確信自己在做對的事。
直到某個週末午後,小莉跟孩子們意外遲到。
當他們匆匆趕來,我發現小莉臉頰上有瘀傷,孩子們卻異常安靜,不若往日會討論想吃什麼。等到孩子們吃飽、去玩之後,我才謹慎提問:「你們遲到了,你的臉發生什麼事?」
小莉身體瑟縮了下,皺著波浪眉,沒接話,而是拿出鉛筆袋,將換衣紙娃娃攤在手心:「小時候穿這套,長大了也穿這套,一套衣服穿十幾年,早就不合適了,我想換套一衣服,不知道還買不買得到……」
按住小莉握紙娃娃的手:「我是問你的臉怎麼了?」
小莉迴避我的眼神,起身想走,於是我伸手去拉,卻拉起她的衣袖,驚見手臂上也全是瘀傷:「為什麼全是傷?」
小莉看著鉛筆袋,笑得心酸。霎時間,她當年被班上惡霸推進掃把堆,事後找鉛筆袋尋求安慰的情景,撞進我的腦袋裡,讓我不自覺惱火:「不要再看你的鉛筆袋!看著我,是不是你老公打你?!」
見小莉飆淚,我才驚覺自己失態,快速抽手:「對不起,我太心急了。」
「……我沒辦法再跟他一起生活,可是我一個人沒辦法養孩子,我想跟你在一起,好不好?」
意外的表白,讓我的喉舌像遭逢沙漠風暴,旱啞地發不出聲。沒想到出自同學情誼的協助,卻讓小莉對我有了情感上的依賴。
「靠!黃家恩,你果真又好心幹了壞事!」我在心裡低咒自責。
小莉見我沒回應,收了淚,同時也收起鉛筆袋:「跟你開玩笑的,你別認真……」她努力揚起嘴角,語調輕快:「哪對夫妻不吵架,吵完架還是要過日子嘛,他要是再發酒瘋,我就帶孩子出門不理他,沒事啦!我們還是可以每星期見面,對吧?」
我僵硬地點頭,發現自己握拳的手正在發抖:「我在氣什麼呢?」我不斷問自己,到底是氣自己跟國三那年一樣孬,只能對小莉袖手旁觀?還是在氣世界上最困難的工作,就是當個好人?
***
星期五晚上七點,James堅持在安親班把功課寫完,回家才能馬上洗澡,我同意送他回家,不過也在心中暗下決定,於是發了簡訊給James的爸媽,告訴他們這是最後一次幫忙,要是以後沒辦法來接小孩,我會把James送到附近的7-11,請他們設法接孩子,為James負起責任。
到了晚上八點,James才剛寫完功課,他的爸爸就衝進來:「你為什麼不送孩子回家?」
「James爸爸,接孩子是家長的責任,不是老師的!」
「喂!是你自己說可以多陪James,會把他送回家,現在想推卸責任啊?」James爸爸指著我的臉開罵。
James拉著爸爸的衣角說我很照顧他,卻被他爸踹了一腳,累得他口袋公仔掉滿地,慌張又害怕的趴在地上拼命撿,爸爸見狀,故意把玩具踢得更遠,一腳踩碎了James最心愛的公仔,James心急到哭出來。
「James爸爸,不要這樣,那是……」我話沒說完,就被截斷。
「那是我用錢買的,我愛怎樣就怎樣,像你們這種不負責任的安親班,我不會再把小孩交給你們,哼!James,走!」
James無奈地被扯出教室,臉上滿是淚痕。而我,只能撐起笑容,當作是對James最後的安慰。等到James離開視線,我才發現自己的拳頭滿是鮮血,課桌多了一個凹洞,而我唯一能做的依舊是無能為力地站在原地。
拖著腳步回到租屋處,倒上床,一股從內心冒出的沉重感像鉛,跟著血液侵襲全身。我不禁懷疑自己是天生「帶賽」的命,爸媽從小就為了我吵架,接受我幫忙的人,結果都會更受傷,有問題的人根本就是我自己!
這時手機鈴響,一封郵件靜置在電子信箱內,是加州柏克萊大學的入學通知信,我振奮地坐起身:「這封信來得正是時候!」開心打定主意,只要我離開,所有人的問題就會消失。
但下一秒,小莉的波浪眉浮現眼前,我彷彿能看見她老公掄起拳頭,將小莉打傷倒地,而一旁的我再度袖手旁觀。傾刻間,我渾身發涼,接著心悸、手抖、就快要窒息!
我掙扎著想呼吸,但越是用力吸氣,卻越像戴上一層密不透風的塑膠袋,直到摔落床,才甩開無形的束縛,重獲氧氣,渾沌的腦袋漸清醒:「要走可以,但這一次不要再留下遺憾。」於是打開手機播話頁面,按了三個號碼。
「您好,這裡是113保護專線,敝姓張,很高興為您服務。」
「……」
***
隔天,當我在床上驚醒,早已錯過和小莉每週見面的時間:「上星期才跟我表白,這星期我就沒出現,小莉會怎麼想?」自責同時,急忙播打小莉的手機,並且發訊息道歉,但小莉始終未讀未回,沒有任何音訊。
接連兩天,我刻意提早出門,到小莉家附近的公車站牌等候,還是沒見到人,抑頭望天:「拜託,別跟我開這種玩笑,我不想就這樣離開。」
又過了三天,我提前辦好離職,到公車站牌守株待兔至傍晚,終於見到小莉帶著小女孩出現!
但小女孩見我不再開心,反而躲到小莉身後。小莉則是戴著口罩、眼袋浮腫、氣若游絲地開口:「以後不麻煩黃老師了,哥哥的功課,我會自己看著辦。」
「下個月我要出國讀書了,這些資料,可以幫上你的忙,你留著。」我遞上文件,小莉緊牽著孩子的手,卻顫抖。
「麻嘛不要哭……」小女孩搖著小莉的手。
「……你是第一個願意坐我旁邊,為我站出來的人,所以我一直記得你……如果要走,就不要再對我好……」
「我本來想幫你通報,但是沒問過你,就幫你做決定,不一定是你要的,這些資料可以幫你求助、幫你離開,就算我不在,你也不是一個人。」
再上前,小女孩從小莉身後竄出來,用力把我推開:「爸爸知道有一個叔叔,媽媽會被打,你走開!」
我聽聞錯愕,伸手揭開小莉的口罩,看著兩頰乍紫還綠的瘀痕,驚心內疚──都說通往地獄的路,是善意鋪成的,如果沒跟她相認,會不會對她比較好?
「我帶你去醫院!」
這時,公車來到,小莉低頭不語,帶著孩子上車。我也緊跟而上。
「跟我去醫院好不好,社會有資源可以幫你,你跟孩子可以過新生活!」
小莉淚眼婆娑方抬頭,只見她臉色慘白、雙眼發直地望著我身後。忽然之間,一陣酒氣傳來,我才側過臉想回望,就被重拳往臉上招呼!
暈頭轉向瞬間,我聽見小女孩喊「爸爸!」
酒氣男子指著我:「媽的!我蹲很久,就是要等你上車,讓你沒得跑!」
酒氣男子逼上,小莉擋到我身前又遭巴掌,其他乘客紛紛閃避。
「請問需要協助報警嗎?」車上音箱傳來司機的詢問。
「敢多嘴,是不是也欠揍啊?!」乘著酒氣男子前去威脅司機,我想拉小莉下車,但小莉眼神渙散,任我怎麼喊、怎麼扯都如同石像,全身僵固地扣緊孩子坐在椅上。
巨大的悲涼像把無情的槍,在我胸膛轟出個大窟窿,我彷彿看見徘徊逃生門口的小莉躲回門內,任憑水火猛獸將他吞噬。
情急之下,我拉開小莉的斜背包,找出鉛筆袋,用她曾經對自己有過的盼望賭一把,對她喊話:「你不喜歡那種臭臭的酒味,你喜歡的是香水粒,記得香香的味道嗎?」
小莉像是溺水者被拉上岸,猛然吸了口氣。
「你喜歡漂亮的衣服,但是你爸買的都過時了,你早就想換一套,對不對?」
小莉的眼神逐漸聚焦。
「媽的!又在勾引我老婆!」酒氣男子在車頭朝我飆罵。
我只專心看著小莉:「你的人生不用一直依附男人,你長大了,你能做主的世界,不只有你的鉛筆袋,走出來!」
跟小莉眼神接觸的剎那,我感覺眼前一黑,挨了第二拳倒地。原來小莉當年被打趴在地,是這種嗞味,我在心裡嘲笑自己,這些拳頭早該來,全是我當年沒義氣的報應。
這時候,車上響起尖銳的警鈴聲。
「不要打了,我不是你的紙娃娃……」小莉手按警鈴上,唇齒間發出微弱的意願。
酒氣男子揚起手,又想打小莉,幸好幾名正義乘客齊上前,聯手制服,讓酒氣男子不得動彈。
「司機先生,把車開到警察局,我要報警!」
聽見小莉堅定的語氣,我努力睜開滲血的眼,看著小莉掛著醒悟的眼淚,扶起我:「老同學,謝謝你!」
「我才應該謝謝你……小莉,你救了我兩次。」終於不再好心做壞事。
道出多年沒說出口的感謝,胸口一陣舒暢,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小莉並不需要我拯救,這麼多年來,我真正想拯救的,一直是當年那個不夠勇敢的自己。
肅靜迴避意思 在 睛視媳婦 眼科醫師黃宥嘉時間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非常棒的文章。
敬佩羽生,
也敬羽生選手的粉絲們,
真的是慧眼才能識英雄!
文長,
一定要入唷!
誠心推薦!
#羽生結絃的人德
2018平昌連霸之後,羽生結弦在日本開了三場感恩冰演,把他滑冰以來,曾經幫助過他,啟發過他。對他的人生造成影響的對象,都邀請來,一同分享他連霸的榮光。這三場冰演,羽生也參與製作,由羽生親自定名為「CWW(Continues with Wings)」。
因為名字中的「羽」字,「wing」儼然成為羽生的代號。最近日本舉行的羽生結弦音樂會,名字也叫做「MWW(Music with Wings)」。整個管絃樂團,用了137分鐘,把羽生結弦滑冰以來所有的曲目都演奏了一遍。甚至還包括羽生結弦幼年組時代滑過的「超人力霸王(ウルトラマンガイア)」主題曲。
如果你對羽生結弦不熟,我可以告訴你的是,這傢伙是個超級「印鈔機」。不管誰沾到他都可以賺錢。報導他的報刊雜誌,電視節目,冰演,DVD,甚至,羽生結弦配戴的手環,他脖子上掛的法藤,以他為封面的雜誌(過期了都還可以繼續賣);甚至以他表演服的色調來設計的小物,包括摺扇,皮包,鞋子......都有市場。有他參與的冰演和比賽,和沒有他的,票房差距往往大到3倍(三倍,不是三趴)以上。有他參與的電視節目,會在他出現時收視立即飆高五個百分點(或以上)。羽生結弦參與比賽的城市,尤其是賽場附近的商店,你很難買到羽生結弦的相關商品,因為全被掃光了。有一個視頻報導赫爾辛基的一位商家老闆,他滿臉疑惑的說:「只要上面有他的照片,有他的名字,馬上就被搶光。」他不知道羽生結弦是誰,只說:「我也不懂為什麼會這樣。」
(說到這,感謝送我羽生結弦物件的同學,太太太....感激了。我很珍貴的保存著,不單是因為你們送了我羽生結弦的周邊小物,還因為送的人是你。是你的用心。謝謝。)
總之,讓我們回到CWW。2018年4月15日CWW的最後一天(請原諒我一定要標上日期,這樣才可以知道,羽生當時是23歲),在節目結束前的六分鐘,羽生做結語。他說了一句令全場譁然的話,那句話是:「很多次想過死亡。」(我採用的是影片上的中文翻譯,不過有懂得日語的網友在線上說明,羽生這話其實不是那麼輕描淡寫,更準確的意思是:「我曾經想過要自殺。」)話出來之後,觀眾尖叫,有人大喊:「不要哇!」
讓羽生想要去自殺的事是什麼呢?
其實,不只一件。如果要話說從頭,羽生結弦在沒有成為「羽生結弦」之前,被污辱被傷害的情節所在多有。比較著名的是高橋大輔的粉絲(統稱「橋婆」)在羽生逐漸成長,實力勝過高橋的時候,橋婆們無法忍受高橋的地位被代替,做出的許多非常幼稚的事情:包括把羽生的海報和圖像撕毀,並拍照PO到網上,各種嘲笑和污辱言詞的散播更不必提。最滑稽的是某次公演,橋婆們統一買了第一排的位置(粉絲們是很團結的),在羽生結弦表演,滑到他們面前時,整排人故意站起來集體離場。各位,當時的羽生結弦才17歲哇。這樣去打擊一個,跟橋婆們相比只能稱之為孩子的少年,我實在沒法理解為什麼這些人能夠有這樣強大的惡意。
羽生結弦之了不起,除了他的完美技術,更多人,不論你喜不喜歡他,都不得不佩服他承受壓力的能耐。越是重大場合,他越是能夠保持冷靜理性。他無數次逆轉賽情,在幾乎墜到谷底時翻轉拿到冠軍。在巨大壓力前仍不受影響的本領,不能不說,很可能就是從這些被污辱被傷害的經歷中淬練出來的。
他拿到第一次奧運金牌時,固然有人與有榮焉,但也有人嘲笑他是「摔跤冠軍」,因為他在自由滑中摔倒。之所以羽生每次說到自己要在平昌奪冠,他的用詞不是「連霸」,而是「雪恥」。不是要成為世界記錄第一人,而是要呈現出自己是「擔當得起金牌榮譽」的人。
羽生2014奧運奪金,成為「名人」之後,當然有一堆來蹭他熱度的人。正向操作的,是捧他誇他,逆向操作的,當然就是黑他踩他。通常在奧運獲獎後,得主都要休賽一年。這幾乎是不成文法。偏是羽生結弦不識相,拿了金牌還繼續參加比賽,更不識相的是:參加比賽還給人家奪金牌,還破紀錄,還破個沒完,把所有競爭者都甩到了一條街外,逼的大家都不得不開始練四周跳,讓花滑競技難度提高了三倍還不止。你說這小子是不是用心險惡,倒底還給不給人生路哇!
簡單的說,靠羽生結弦吃飯的產業中,在這些年裡,逐漸蓬勃壯大的,除了面對粉絲的,還有面對「非粉絲」的「黑」羽生產業。這人真的是超超超級「印鈔機」。不但捧他可以賺錢,討厭他居然也形成了龐大的市場。實話說,我真還沒見過其他例子。
既然黑他可以賺錢可以引發關注可以增加銷售可以博眼球,可以說,羽生被排擠被污衊被造謠生事,其實已經形成常態。
有雜誌聲稱他讓女同學懷孕,不得不訂婚,馬上要結婚(羽生公開否認了,並且向女同學遭受的不必要干擾道歉)。
有名人上節目直接說他是同性戀(這事一定要聲明:羽生在公開訪問中說過他不是。而且是在這位大人物說他是同性戀的節目播出之前)。
他信任的同門師兄對記者說羽生結弦是他的「skating wife」。(可能是開玩笑,不過這玩笑也太太太.....那個了吧)(PS.這部份,臉友洪姿宇在留言中提供了完整資料,擔心大家沒那個耐心找留言,我直接PO在文後,一定要去看哦)
他在上海比賽時與人相撞(2014COC),受傷嚴重。復原後繼續回到冰上參賽,結果有選手故意在練習時「疑似」去撞他。(這影片剛才找半天沒找到,很可惜不能PO出來。影片裡可以看到羽生結弦嚇得整個人蜷縮,蹲躲在擋板旁的景象。)
有人說他服用藥物。(如果看他的比賽視頻夠多,一定會注意到他的飲料罐與眾不同。這不只是賣萌。羽生結弦的飲水和食物都有人特別「看護」,不讓無關人接近。不得不說,羽生學得很快,這種惡意傳言讓他思考到他有被設計的可能,例如在他的飲料中摻上藥物,使他通不過藥物尿檢而被取消資格,並且成為醜聞。)
只要羽生受傷,就有人出來說他是詐傷,好迴避跟其他選手競爭。(言下之意是羽生結弦會贏都是運氣好,沒碰到真正厲害對手。遇到對手厲害,他就以受傷來逃避一戰。而事實是,羽生結弦好幾次帶傷出賽,包括平昌奧運。他有時奪金,有時得銀牌。就算受傷,他從不迴避,每次上場都是帶著奪金的意志的。)
有堂堂大報報導滑冰選手成績時,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把羽生奪冠的成績「誤植」到宇野昌磨名下,變成昌磨冠軍,羽生第二。
這些資訊,我直說,都是從羽生的粉絲群中看到的,有圖有視頻有時間點有相關人物......我沒有理由不相信。說到這點,羽生粉的這種「自肅」力很值得尊敬。不管談論任何事,都會給出確實的時間地點人物,有圖有影像,報章或網路資料有截圖。比目前的許多媒體(無論國內外,無論公眾或私人)都要負責多了。
羽生沒有經紀公司。換言之,雖然他紅到這樣,「吸金」到這樣,但是靠他賺錢的全都跟他沒有利害關係。他就算垮了,傷不到誰,除了他自己。所以,上面那些黑他的言論,沒有人來替他「危機處理」。大家愛怎麼講就怎麼講。雖然不能說「樂觀其成」,但是相信許多人都在做「損益評估」,想知道羽生結弦什麼時候垮。這就像買股票,如果手上的股票跌價,股民想的絕對是讓我知道何時會跌我好早一點出手,而絕不會是「支持」那家公司讓它不跌。
羽生的狀況是一樣的。很多人關心的是如何培養「接班人」(最好是那些被經紀公司簽下的人),承接他打下的天下,而不是維護羽生結弦這個百年難得一逢的金字招牌長長久久。
2017年末,這種「羽生結弦終於完蛋了」的聲浪達到顛峰。11月羽生在NHK大賽時傷到腳。照慣例,只要還能動,羽生結弦通常是拼了命也要上賽場的。但是這次他完完全全的消失了。一場比賽也沒參加。而幾個月後就是平昌奧運。日本國內開始捧宇野昌磨。當然羽生詐傷,以逃避與宇野競爭的話語也出現了。有人喜孜孜的表示羽生時代已經過了,宇野肯定能把他踩在腳下。而比較「善意」的新聞,則在關心羽生傷勢時,一面倒的「擔心」他不可能復原。
現在我們知道:沒錯。羽生結弦傷勢嚴重,直到平昌前三週才開始上冰練習。也是花滑名將,得過奧運金牌的荒川靜香說過,她如果一天沒上冰,再要回復原有水準,需要練三天。各位想想:停止上冰超過三個月的羽生,要如何在三週中回復原有水準?而且,直到這時,他的腳傷還是沒好。他是抱著腿廢了也要參賽的決心上冰的。他練了許久的四周跳,原本要當作連霸武器的,完全跳不出來,直到出發往平昌的前一天,也就是2018年2月10日,距離比賽只有五天,才第一次跳出了四周跳。
要知道這些背後,才能理解平昌會場上,奪金之後的羽生為什麼哭的那麼厲害。他這種求完美到超過常情的人,為什麼對於自由滑上兩次險些摔倒的表現說:「我很滿意。這已經是我能夠做到的最好的表演。」
在CWW上說出:「很多次想過死亡」的羽生結弦,從他17歲開始受到全國矚目之後,這是第一次明確的表達出外界言論對他的影響。這句話簡單而沈重。回顧他過往的經歷,可以想見這個少年必然有無數次自問:「為什麼有人這樣討厭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羽生結弦很愛哭。他也不忌諱這點,多次在訪問中提到自己練習時因為太痛苦而練到大哭。幾乎可以肯定,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這孩子無數次垂淚,懷疑自己,又肯定自己,跟自己開辯論會,對那些傷害他的人和言詞,到底要為自己辯護,還是默默吞下?
而羽生結弦選的是第三條路。那就是,既不辯護也不默默忍受,只把這些傷害和痛苦化為動力,讓自己變得更強大更好。
他在2015年與松岡修造的對談中說出了「要獲得壓倒性勝利」的話。許多人認為是狂言,但是羽生做到。現在回頭看,他的反擊,對於外界惡意環境的反擊是那時候就開始了。他不去做無謂的爭論,只是努力讓自己強大,大到你們無法漠視無法對抗的程度。大到你們想傷害也傷害不了的程度。
當然,後來的變化,讓我們,和羽生明白,他還是太天真了。不讓他「強大」,方法很多。無法摧毀他的鬥志,但是可以摧毀他的信念。
2018之後,羽生在賽場上經歷的打壓,有意的錯判,嚴苛到無法自圓其說的計分......多到粉絲們看不過去。而羽生個人,尤其是2019年,可以明顯看到他崩解的過程。他一直相信讓自己進化,給出最好的表現,換言之,強大,那麼,即算有人看他不順眼,不給他當有的分數,他仍然可以贏。沒想到的是,當「對方」的目標是「就是不能讓你贏」的時候,掌控權又在對方手裡,你對於強大的信念其實就只是個笑話。
羽生的2019,信念徹底瓦解的狀態在日本的花式滑冰錦標賽上出現。長節目他居然合不上節拍。從來沒有的事。事後他說他累了。而為什麼累?直到今年,我們才知道詳情。電視台在2月初放出了去年錦標賽後對羽生結弦的採訪。羽生說他對花滑失去了熱情,完全不想上冰。甚至看到冰面都怕。
猜想羽生在2019這一年,大約都在那種「為何而戰」的心態中。他的累,我認為是發現自己的努力沒有意義。可慶幸的是,經過一個多月,羽生結弦應該是想清楚了一些事情。回來參加四大洲賽的羽生,學會用另一種觀點來看他自己的花滑生涯。
一般比賽完計分,裁判花的時間是4-5分鐘,唯獨羽生結弦,他的計分時間超長,甚至長到11分鐘。需要這樣長的時間,粉絲們相信裁判在做的是拼命找哪裡可以扣分,好降低羽生的得分數。粉絲們有可能是胡思亂想,但是,以常識論,如果羽生的錯處顯而易見,需要研究那麼久嗎?總之,羽生粉反擊了。在四大洲賽場上,觀眾們用集體鼓掌「催分」,顯然有效,這次計分,計羽生的分,「只」用了9分鐘。雖然其他人都在五分內定案。
這場比賽,羽生結弦又破紀錄。說句玩笑話,可能有人非常扼腕沒有足夠的時間挑羽生的錯處。羽生對自己的表現從來都極為自知。如果能贏,就算分數沒出來,他會舉出「1」的手勢。而總是很準。但是這次在K&C等分,羽生明顯的提心吊膽。當分數出來後,羽生瞪大眼,露出意外的表情,之後他用手拍胸,慶幸的呼了口氣。
因為疫情,這成為2019-2020賽季的最後一場比賽。慶幸羽生結弦獲得「全滿貫」(super slam),與花滑有關的比賽,他全都拿到了金牌,成為了史上唯一。這個記錄,至少百年內不太可能會有人超過。
如果不是徹底想通了,他不可能做出改節目的決定。如果他依舊耽溺在去年的狀態中,也不可能得到今年的成績。
在奧運連霸後的一次訪問中,羽生結弦說了這樣的話:不管外界說了什麼,奧運的紀錄是實實在在的,是無法改變的。之所以有這番話,是因為這位可憐的日本之光,回國後居然還要面對質疑聲浪,許多人認為他比不上宇野昌磨,得金是運氣好,「如果昌磨沒有失誤,一定可以拿金牌。」這種話不管是否正確,至少表達了:有人「不喜歡」他得金牌。
我想,為人在世,一定多少都會碰到「不喜歡」我們的人,這個,跟我們是什麼人,做了什麼事,往往一點關係都沒有。羽生結弦很厲害是,他直接撥開那些浮言爛語。去專注那個真正重要的目標。他知道什麼是應該全力以赴的,什麼是應該無視的。雖然很難。說起來容易,做起來超超超難。我這話,有過經驗的人都懂。
就連羽生結弦,觀察他的2019年,我可以說,其實他也還是做不到。還是會迷失了方向。而羽生的過人之處是,他總是能夠「回來」。這不單是技術層面的「回來」,也是心態上的回到原點。
CWW上,羽生跟大家說了心事,既不是求秀秀,也無意譴責任何事情任何人。他表達的是:「活著真是太好了。」羽生在跟我們分享他的信念:為了自己喜愛的事情堅持下去,就必定能獲得幸福:「活著真是太好了。」
這篇文字想送給那些遭逢到橫逆的人。請認清真正重要的是什麼,真正值得為之奮鬥的是什麼。想明白了這一點,堅持下去,總有一天,你會發現:「活著真是太好了。」
袁按:臉友洪姿宇留話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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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姿宇:
惡意衝撞羽生的應該是指Denis Ten? (YT搜他的名字+yuzuru hanyu有影片)他在2018年遇到搶劫被刺身亡,後來大家也漸漸比較少提這件事了
另外補充Javi的原話是”It’s like having a wife, your wife is your friend, your wife is everything, but it depends on the time. When we are on the ice, we are competing against each other, but when the competition is done, we are friends again and we work together again.” 私以為就這段話來說,Javi應該是要強調他和羽生間既親密又競爭的關係,沒有「污衊」的意味~
https://www.olympic.org/…/figure-skating-stars-hanyu-and-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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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這許多人耐心的看完了這麼長的發文。我寫完才注意到,哇寫了五千多字。感謝大家把時間花在這上面。感謝大家把你們生命中這一段時光給了我。謝謝。
影片是羽生結絃2018年4月15日 CWW的結束語。
肅靜迴避意思 在 譚蕙芸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遊蕩記者奇遇記]
千辛萬苦挺過了十月一日,以為會有降溫的日子,怎知政府急不及待在重陽節長週末前夕,推出半世紀未使用過的「緊急法」,還發信到各間中小學,要求教師們緊盯學童有否戴口罩上學。
如此氣氛,民怨升溫,港鐵站成為了民怨怒火的聚焦點。以往示威者在閘口放火就離開,現在換來了更撤底的毁壞,一幅又一幅爆裂的玻璃,一道又一道燃點的火光,背後是無處發洩的憤怨,港鐵系統史無前例大停駛,令整個城市如同進入大停頓。
市民固然受苦,我知道有做保安工作的基層市民,從荔枝角下班,徒步走路才能回到旺角的家。「又或者到保安室通宵睡覺,沒車坐嘛,搞到這個樣子,」語氣是無奈。
昨天我跟隨着九龍的防暴警察防線,一名慌亂的菲律賓女傭,抓着我們記者問路。她利用周日僅有的一天假期,早上離開僱主的家,到尖沙嘴上教堂,午後想回去卻碰上示威,她含淚問我們:「我可以走路到九龍塘嗎?」她一心以為,走到九龍塘,北上的列車仍然在開動。記者無奈地告訴她:「所有鐵路都停駛了。」
菲傭來了香港幾十年,都不知道可以怎樣回家。有記者告訴她等兩小時,路面或許會重開,她便可以乘巴士。菲傭有點固執,有點堅持:「我想走路,告訴我如何走?」我們問她的傭主家在那裡?「大埔」。眾記者勸說:「沒可能走路到達的!」地圖上是二十公里的路程,走路最少五小時。我們安慰着,請她先回教會休息,聯絡僱主。我見她情緒激動,忍不住輕撫她的肩。
交通癱瘓,穿制服的警察凶神惡殺,戴着防毒面具,揮動警棍,讓人不想接近。反而穿着反光衣的記者,成為了民眾求助的目標。昨日下午在旺角警署外,警察與示威者「如常」對峙。示威者舉起傘陣蹲下,警察已經出動催淚彈和開槍還擊。警察還第一次用梯子爬上了太子站鐵路站的出口建築物上,讓他們有制高點更近距離地向路面的示烕者開槍。
有人問:「警察為何有權站在鐵路站上開槍?」或者,在今日不正常的香港,問這種問題,已經沒有意思。警察認為可以,就可以。
那是下午二時半,一位中年嬸嬸不知怎的,走到正在開火的警署門外,她惶恐地發出尖叫,換來了記者的注視。她是一名基層婦人,手戴玉鐲子,拿着塑膠袋,穿着中年婦女的碎花襯衣。她驚恐地喊,雙手不由自主地抱着自己:「救命呀!我要回家!」當時路人都迴避了警署,她卻站在兩個開槍點之間,催淚彈在爆。那裡只有記者。
她很想離開,有記者勸說她不要動,勸她等數分鐘,她卻沒辦法保持冷靜,有人勸她深呼吸。也有零星路過的市民掩耳顯得驚慌,但這位嬸嬸的尖叫,讓大家知道她實在恐懼。我那一刻想到,不如帶她離開。
於是我上前,觸摸她的手臂,她九秒九把手伸進我的臂彎,喊着:「找人保護我!」我就如此捉着她,一起沿着警署的牆壁走。我們頭頂就是開槍的警察,不斷發出廣播,叫人離開。
這位嬸嬸一邊跑,一邊驚慌得雙腳無力跌在地上,跑了幾步,又忍不住尖叫。我只能大力地抽起她的身體,不住安慰:「不用怕!不用怕!」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鎮定,我只知道,別人害怕,我更加要淡定。我們看過很多類似的開槍場面,知道危險性不算太高。
和我一起的四、五個記者及義務救護員,就這樣連跑帶跌,把她護送到安全的地方離開。一個城市變了一個戰場,受苦的,一定是平民百姓。
交通癱瘓的十月中,採訪也大受限制。記者落戶一個地區,只能像孤魂野鬼一樣,在社區四處遊蕩,想跨區採訪根本不可能。腳能走的地方,才可以去採訪。
晚上,九龍示威者散落四處,我和另一個記者,在黑夜的街路上遊走,零星的市民也在街上走,氣氛詭異。大家好像在參觀一個導賞團,逐一駐足細看,被破壞的商戶、中資銀行是怎樣的。
木板後,爛玻璃裡面,可見銀行的大光燈亮着,偶爾發出警報。頹垣敗瓦之中,我卻嗅到辦公室地毯混雜着冷氣那種高級的味道,人造植物盤景孤獨地放在走廊裡。然而大家只敢站在門外遠眺,不敢踏進去半步,生怕犯法。
另一個零食店因為大老闆是福建人,而有些福建人早前在北角區毆打市民,其連鎖零食店被大肆破壞,大量小食散落在門口。示威者多番表示「只能破壞門面,不可以偷東西」,但街坊們入夜之後還是忍不住在門口蹓蹥,有人還在門口雜物中用雨傘翻弄,看看有甚麼免費食物讓他們掏寶。
鐵路站或政府部門,進入一種輪迴式的破壞。原本被木板封好的窗戶,又再被撬開再破壞,完好無缺的玻璃,沒有一塊。自動灑水系統像過度活躍症一樣不斷澆水,港鐵被火燒過之後,不一會兒又變成水災現場。市民都以一種獵奇眼光去檢視,究竟平日高效率而窗明几靜的鐵路系統,今日灰頭土臉的樣子是怎樣,凝望着破爛的港鐵站,市民的表情,像看着黑洞一樣出神,像憑弔一個城市的死去,又像觀賞一個壯闊的奇景。破落到盡頭,不知能預告着一種怎樣的重生。
晚上的街道,氣氛有點肅殺,有點詭異,有點八卦,總之就不只是純粹的悲情。那條衝突之後的街道,如同森林裡猛獸撕殺一番之後,小動物爬出來躡手躡腳地用鼻子嗅嗅,有沒有剩食可以檢回家,或只是出來踱步呼吸一下空氣。民間自有民間的生命力。
大部份商店不是落閘,就是被木板封起。廿四小時不眠的香港,連通宵營業的便利店也關門休業,告示着這個不打烊的城市的異常狀態。
但是長沙灣道一間小巷的商店,醒目地亮起黃色燈泡。長沙灣一帶的社區,以成衣加工小企業為主。一位伯伯及婆婆在紛亂之中,守着一間小店,堅持開店,這間店售賣制服。和我同行的記者指着一件反光衣說:「上面印好了『記者』這個字樣呢。」她說。
我們駐足看了一會兒。婆婆說,他們的店,主要接政府部門的訂單,有海關部門的體育制服掛了出來,工程公司的安全衣等。他們說,近日有人要求在反光衣上印「記者」二字,他們便趕製了一批。
我指着自己身上的反光衣,是香港記者協會買回來的,協會為了讓我們花費低廉,於是只在背脊印上「PRESS」字樣,但若穿着背包,就剛好遮蓋了記者字樣。伯伯建議,給我在反光衣前面加印另一個字樣,我們說好。
此時,婆婆跟我們談起近來的事,她說:「我們讀書少,目不識丁,也不知道誰是誰非,搞到這樣的情況,大家都不好過。」
伯伯細心替地把拿出字樣裁剪,舉起熨斗,在一旁替我加印胸口的字樣。他拿着墊子,仔細量度位置,按壓力度適中。
在漆黑的街上,彷如戰場的馬路旁,這一刻,有位伯伯替我的記者反光衣加工,忽然又讓人感覺平和溫暖。這個城市又好像仍然在運作之中。
印好之後,我問伯伯婆婆,「多少錢?」
伯伯:「不要了,我們也要支持一下你們!」
我立即掏出二十元港紙,放在他們的貨架上。婆婆把銀紙搶過來,塞回我的手上。
婆婆:「不用了,我們不想發國難財!」
伯伯婆婆的這個小動作,讓我幾近熱淚盈眶。我還是堅持給二十元塞到伯伯的褲袋裡。我連忙告別離開。不久,婆婆追出來,我還以為她要還錢,幸好,她只是把我太慌忙逃走時遺下的雨傘交還。
婆婆追出來時喊:「小心一點啊!」
在這個荒謬的世代,在淪陷和衰敗之中,伯伯婆婆這些微小的動作,讓我沒法離棄這個深愛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