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婦人》到史蒂芬金:創作者的靈感,與他們的玻璃心】(有後記)
創作者的靈感是悄聲無息地,我始終相信它不是天降禮物,而是早已經在你觸目所見的日常裡逐漸堆積,端取決於你的感知有多敏銳和深刻,以及有沒有心力與意識去將這些「累積」提取出來使用。
和大家分享幾個我滿喜歡的作家,有些人的小說靈感來源並沒有多麽驚天動地、可歌可泣,而是源於他們將周遭微小的觀察,以筆墨放到最大。
當然你也會看到,有些作家純粹就是被逼出爆發力,沒所謂老天爺給的靈感不靈感。
甚至,有些作家的寫書動機源自恐怖殘酷的欺凌事件,他的故事表述不自覺地流露出捍衛人權與譏諷社會的態度。
/
#《小婦人》Louisa May Alcott
世界名著《小婦人》描述馬區四姐妹在南北戰爭期間的小日子。
早在出版《小婦人》前, Louisa 就已經是一位小有名氣的女作家,但題材多以短篇散文居多。
1860 年代左右,伴隨女權大會陸續組織,世界各地逐漸出現性別平權的聲音,出版社編輯感受到女性讀者是未開發的荒地,遂要求 Louisa 能夠寫一篇關於「女人」的長篇小說,但 Louisa 不認為自己做得到。
出版社編輯不是省油的燈,他開出讓 Louisa 無法拒絕的條件:妳如果寫小說,我就幫妳爸爸出書。
Louisa 的父親是一名理想主義者,他成立過少年學校、安排黑人小女孩受教育,但全心操辦教育的結果,導致她的父親雖然備受鎮上人們尊敬,卻沒什麼錢。
面對 Louisa 爸爸這種哲思家,市面上出版社都委婉地說,這類型的書在當時並不好賣。
為讓爸爸出書, Louisa 開始動筆寫《小婦人》,但實在太沒想法,所以乾脆從自身經驗出發,女主角「喬」就是她自己,這本書也透過馬區四姐妹,全盤地描寫舊時代女性現狀,與她們無論是試圖衝破框架,抑或是溫柔遵循傳統,都有其生命力。
Louisa 是被編輯逼出潛力的,她不是特地坐在桌前決定要寫《小婦人》;她沒有特別為《小婦人》做寫作練習,純粹是出版社開啟一項挑戰(或利誘?),讓她決定接下任務。
我認為這證明一件事,創作者遇到挑戰,做就對了,搞不好讓你日思夜夢的靈感就這麼誕生了。
/
#《查理與巧克力工廠》Roald Dahl
寫《查理與巧克力工廠》的 Roald Dahl 說,威利旺卡(Willy Wonka)這個瘋瘋癲癲的發明家,是他每天晚上向孩子們亂掰床邊故事時,莫名其妙就生出來的人物。
從那時開始, Roald Dahl 會根據每晚孩子們的回應,判斷這本小說的可讀性,如果隔天晚上孩子要他繼續講昨天的故事,他就知道成功了。
他開玩笑道,隨著小朋友長大,再也沒有「專業編輯」可以幫忙審稿了。
Roald Dahl 的要求嚴苛,《查理和巧克力工廠》總共重寫六遍,之後《瑪蒂達》更花費 3 個月重寫故事後半段,好不容易定稿,他又覺得不滿意主角人設,拿回來重改。
/
#《百年孤獨》馬奎斯
這本號稱現代文學奇書的《百年孤獨》長達 20 幾萬字,僅花 1 年就完成,馬奎斯告訴記者,故事靈感早已蓄積 20 多年:「如果沒有厚實的親身經歷做基礎,我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馬奎斯的靈感源自過往,童年就從祖母那裡聽到很多神話與民間傳說,對那群關於死去祖先、鬼魂和幽魂圍繞房子起舞的故事很是著迷。
小學時,他聽到老師朗誦詩歌,開始對古典詩詞進行研究,使他的文字讀起來極有韻律感;他曾目睹哥倫比亞內戰的慘烈,跑去當社會記者,報導展現對人權的關懷。
他把這些記憶透過略為奇幻的描述,一面虛虛實實地打造空中樓閣,一面反映南美洲大陸的生活與衝突,該書也為他贏得 1982 年諾貝爾文學獎。
上述種種,我們都可以從《百年孤獨》中略窺一二。
/
# 史蒂芬金、史迪格拉森
這兩個作家我打算放在一起說,他們代表作的靈感來源同樣是日常,但都不是「絕對當事者」,有的是親眼目睹,有的是從旁觀察。
史蒂芬金的《魔女嘉莉》和史迪格拉森的《龍紋身的女孩》原型就顯得殘酷且沉重了。
《魔女嘉莉》靈感是史蒂芬金在學生時代認識的兩個女生,一個女生因為天天都穿同樣衣服上學,因此備受同學欺負;另一名女同學,她同樣被霸凌,只因她的家庭信仰虔誠。
《龍紋身的女孩》史迪格拉森的故事非常可怖,15歲的夏天,他親眼目睹 3 個朋友輪暴一個女孩,該女和《龍紋身的女孩》女主角同名,都是叫做「莉絲」。
史迪格拉森害怕被朋友排擠,未能挺身而出,在旁觀看。
事後,史迪格拉森主動聯繫受害女孩,希望她能原諒自己的懦弱,對方回覆:「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這段往事,是史迪格拉森終生內疚的痛。
他寫了 3 部關於被侵犯、被強暴的女性小說,這些女主角都有獨立思想、敢於鬥爭和反抗,史迪格拉森表示這是他的贖罪,呼籲抵制性暴力。
/
後記:
目前寫文章的感觸是,靈感不用刻意去找,但有個大前提,時刻保持高度觀察力與自我反省,這兩項似乎是需要訓練的。
不是有句話這麼說嗎,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如果你本身具有足夠的自我覺察,任何小事都可以巴拉巴拉扯一大堆。
上周閱讀完蕭紅的《呼蘭河傳》特別有感,光是出門看戲,她就能夠從戲台上下的民眾互動,從細節開始講起,娓娓道出傳統封建社會下女性的悲哀,文采著實驚艷。
很多人都喜歡嘲諷所謂「藍色窗簾」,取笑那些觀賞作品喜歡過度腦補的讀者。
但我認為所謂的靈感養成,大抵從腦補開始。
/
如果我是一個創作者,我會超喜歡別人延伸分析我的作品。
只要作品主軸沒有抓錯,腦補是好的,有學到東西是好的,我是屬於一百種人有一百種哈姆雷特的那派。仔細想想,小孩不都特愛腦補?瞧瞧他們的創造力?
這是我的想法,不代表其他創作者。
讓自己成為高敏感、卻願意撿起自己玻璃心的人,這種人是非常溫暖的。
不過,正因足夠敏銳,你很容易觀察到人跟人之間的相處細節,的確會被人們無意識的惡意傷害,尤其是在乎的人,但你知道他們不是故意的。
懂得「自我消化」與「理解深愛之人的沒同理心」,我曉得這會是每個藝術工作者所要面臨的課題。
但請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你會很強大的。
第一步如何開始?
唉,老話,輕鬆學習、活在當下,寫不出來就去外頭散散步,或是學吳爾芙掰一掰玫瑰花瓣。
原文刊載: #ADaymag
https://www.adaymag.com/2020/12/01/origing-of-a-story-from-famous-writer.html
藍色窗簾原文 在 解憂鴿子窩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附上自己的丑字来重发一次#
花吐症——許墨x悠然【虐】
/為了填坑方便,將會加入AQ成分,雷劇透者請迴避/
萬家燈火溫暖而明亮。
悠然佇立在落地窗前,凝視這滿街滿市的光亮。墨黑的夜色融著一整心湖倒映出來的月光,鋪在她半邊臉上,貌似在暗示什麼不為人知的事實。
走至房間,她的手輕輕覆上一面厚實的牆。這面牆就是她與許墨之間的隔閡嗎?那麼哪天悠然鑿壁偷光是否就可以看見許墨了?她想看見。
——想看見真正的許墨。
她不曉得他眼裡四季如一的春光是打哪兒來的,只覺得這戀語市中似乎每盞燈火都不比他眸中如簇火般溫柔的笑意。
悠然不懂,許墨對於她怎可以是個極陌生而熟悉的存在。
說他是個陌生人,倒是稍嫌不夠精確。她並不是不認識他,而是他對悠然的每一個行為都顯得溫和且疏離得過分,卻又恰到好處。在這一面上許墨和她可說只是幾面之緣地相待如賓。
而道他是位朋友,是詞不達意又有些意不達詞的。他的冷漠冰封隱在溫潤之下,偶爾就展露那麼一次。而他真實的那些悲喜,也只存在於與她的某些不可告人的危險之中。
許墨患得患失、若即若離,既不是位值得信任的朋友,也不是個提得起勁去防備的敵人。他挾帶秘密而來,攜情意而去,在情路上一步步跌撞得就似個頑童般,卻稱不上擇善固執。
而她卻愛他如此無法言喻、如此混濁如世人。
***
他所見之處無不灰白。
自那次與女孩道別,心不時都湧上猛抽的疼痛。像是被銀製的鍊給緊繞住,又似是植株般的細根絞繞,是喘不上氣的異常感。
她是他眼裡唯一斑斕的彩色根源。
每一次與她在一起,久違的情感波動和喜悅色彩都會渲染他沉寂的褐眸,連帶混亂他為忠於黑暗而刺上的、那靠近左胸口處張牙舞爪的花樣字體。
其實他不知該做出什麼抉擇,才算是忠於自我、從於自心。甚至,他不清楚自己的名會是什麼,許墨?Ares?抑或是那內心深處所埋藏的幾個字?
看不見顏色的眼混雜了許多秘密,碎冰摻和簇火綻在溫暖的褐色中,卻將任何記憶中該有的色彩徹底摒除在外。他記不住,也抓不到那些飄忽,更無法揣摩世界所給予他的灰白要怎麼潑染上彩色。
胸腔被空氣刺得一痛,他吸入的空氣迫不及待從喉嚨竄出,就連帶著什麼也跟著跑出了喉。當他看見那豔黃的花心從陽台上開到自己手上時,心情是說不出的雜亂而慌張。
雪色的花瓣還帶著清晨吐露的清新,女孩替陽台那盆梔子起名小梔。卻讓這個稱呼在他心裡播下種子,生長出一朵她口中的「小梔」。他知道,因為色彩而開出的花朵,也暈染開了濃厚的彩色氣息。
他很清楚,伴隨著猛咳而來的花,代表了什麼。
***
她不喜歡許墨若有似無的親近感。
那日正值五月黃梅時節,午後的空氣彷彿垂掛著水滴般潮濕,降下淅瀝嘩啦的雲朵淚水。她望窗外一陣,看著樓下那條街來去的人們,然後視線裡忽然闖入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米白的套頭棉質厚衣、黑色的棉質大衣,他總是那樣,穿著普通卻引人注意,本人還沒什麼意識到。一把灰傘搖搖晃晃掩去他半邊臉,從邊緣滴下的雨水濡濕了他肩膀處的布料,幾顆小小深色的點濕成一小片。
望著他進到大樓裡,悠然的手扣緊窗框,指節一一泛白。猛力一咳的抽力將堵塞在心裡的東西跟著吐了出來,沿著風的弧旋被雨滴敲落地面,是紫藤花。
抹抹嘴,她打開門,正好碰上從電梯裡出來的他。
「悠然?」一把滴水的灰傘,怎會變成一場與色彩的相遇?灰白與她,是多麼格格不入的詞彙,相互矛盾。他不習慣這樣的毫無章法,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喜歡上了這種感覺。
「來看小梔嗎?」「是了,我怕它的花瓣被雨打落了。」
他打開門讓她進去,讓她看望她口中的梔子。就像他的心沒問過他的理智,就將門打開來讓她與那盆梔子住進去一樣。原本堵在喉中的問句他沒問出口,因為那是多麼不解風情的話題,最好不要使她陷落於與自己相同的泥沼。
「許墨,會不會哪天我們之間的關係變了?」
悠然是在祈禱什麼,他怎麼會不知道。她希望他別把危險與秘密交付予她,但那怎麼可能?
於是他的一個字就將悠然的心拖到谷底。這樣的對話在局外人眼中只是曖昧不清的男女之情,但誰知那又是誰的苦苦哀求?又是誰的狠心拒絕?他只淡淡地說道:「會。」
她不喜歡這種親近感。「會變成什麼樣呢?」
是了,會變成什麼樣子呢?是詩、是夢?還是破碎時間裡的黑暗深淵?他看著她手中捧著的那盆梔子花,總覺得自己的心又疼了起來,但他卻笑了。「那要看妳的表現囉。」
「什麼?」「沒什麼。」
女孩離開之後,他撐開那把灰傘,走出大樓。來到看得見她房間窗戶的街,許墨鬆開了緊握傘柄的手,蹲下身來看著地上濕淋淋的紫藤花。
紫色的花瓣沾滿天落的雨水,啪嗒啪嗒流洩到地上。而那些破碎的花瓣卻依然嬌嫩,沒有任何腐爛或凋零的跡象,生機盎然。
是誰的心開滿了花朵,又忘在這淒涼的路旁呢?「⋯⋯妳,是來看望那陽台上的小梔,還是我心中那開到荼蘼的梔子呢?」
***
他還是讓她失望了。
以什麼樣的姿態面對她才能顧全所有?從記憶裡翻出的空白頁面,上頭只寫著許墨以及Ares。自己是誰?心中為她而開的滿谷梔子,又是怎樣的背叛?
「所以我們之間,對你而言只是逢場作戲?」悠然很平靜、很平淡地問。她曾將滿桌滿地、開到心疼的紫藤花拼成夢中整牆的大愛心,卻在此刻碎成破敗的玻璃碎片,劃開了曾經美好的夢境。
能說什麼才好?他終於把所有的冰冷包裝自己的情一併傳達給了她。這情路他走得破敗,注定相對的兩個立場無法相容,也無法讓人解脫。「對。」
她搖搖頭,不願讓心中變得苦澀的花蜜從眼裡流出,那滴滴都是愛他的證據、點點都是恨他的憑藉。這彷彿是在宣告自己是不堪一擊的殘花敗柳,彷彿在用最殘忍的事實化為刀刃,割開她的一廂情願。
「如果你不在意我,為什麼要演出細節?」
他沒說話。只是讓她的所有想像越演越烈,早就該認清的事實永遠不會改變。他們兩人,永遠只能是魔鏡中的幻影和壞皇后。
一個伸手抓掠不切實際又虛幻的夢,一個永遠只能看著自己最心愛的人卻沒有手可以擁抱。而他是哪個?她又是哪個?彼此的心花都如此心照不宣地綻放著。
「我恨你。」「下次,可別再被我抓到了。」
他轉過身,與她背道而馳。他們之間,似乎就該存在這樣的疏離,不是嗎?他們本來就不應該相信彼此,更何況,是愛情呢?
『悠然,妳所憎恨的,究竟是許墨,還是Ares呢?』
風大力地吹起他沒有扣起的黑色風衣,揚起一片片從他嘴裡溢出的、再也按耐不住的梔子花瓣。心臟疼得彷彿快要被捏破,卻站在瀕臨死亡的邊緣不停地虐待著他,看來他,大概是某種意義上的寄生動物?
心意沒有了寄生的對象,就會帶著自身走向死亡。「再見了,最好不要再見⋯⋯Queen。」
——遠離危險,遠離我。
***
『世界不會回應妳的付出。妳終究,還是得做回Queen。』
心越發地疼痛,她最後,還是會因為每一朵為他開盡的心花而死吧。在無盡的黑暗中掙扎,卻換來更多往下沉的結果。沒辦法,誰叫她就是愛上了馳騁沙場而不倒下的戰神呢?
她累了,她不想再以聖女的姿態存在了。若她最終不管怎麼樣都是迎來死亡,那為何不現在?既然世界不會為了她的犧牲而哭泣,那麼她又為何要勉強自己流著淚去放棄一切呢?
失去他,她還有什麼能夠付出?
為什麼他們注定是對立的?她的心、她的紫藤全都告訴她快追隨他的腳步,快把許墨的身影追回來。可是誰知道這條黑暗道路的盡頭迎來的是什麼?是許墨?是Ares?還是死亡?
驀地胸腔一陣湧動,悠然抬手捂住嘴,咳出了她的願望。啊,明明每朵紫藤都在盼望著、叫囂著他的名字,她卻再也記不得那個人的存在。
如年歲間的月夕花朝般的存在。
***
「Ares,準備迎接Queen。」當Hades這麼和他說的時候,他難免驚了會兒。「怎麼了?驚訝嗎?明明Queen的部分是由你負責,現在她自己來投靠,你的手法還真高超啊。」
他沒理會Hades那似是嘲諷的讚美和微笑,只是到了大門前。Queen和那個女孩長得一模一樣,但是在她換上那身飄逸的黑長洋裝後,卻與世界的灰白染成一片,再無色彩。
「好久不見,你的Evol倒消逝不少。」她走上前,有些冷漠的聲音也如同悠然般好聽,又好像缺少了什麼東西。「戰神Ares。」
他換上了一貫溫柔而疏離的笑容,朝她伸出手。「歡迎回來,my Queen。」
她將手搭上他乾燥溫暖的掌心,卻感覺透著絲絲冷意,她逼著自己不要去想這件事情,偽裝出一副冷淡模樣。「⋯⋯嗯。」
兩人一同走進BS總部的大樓。
***
他知道組織裡有很多人對Queen虎視眈眈。
Queen身上有她自己所不知的能力,除了擁有預知未來的Evol,因為她幼年時候BS曾經給她注射一些實驗液體,所以她還有增強他人Evol的能力。
這個增強的機會只有一次,而如果要被Queen增強Evol,就必須和她發生身體上的關係,才能確實轉移能力。
把這樣一隻美味可口的獵物放在一群獅虎當中,莫不是自尋死路嗎?他一想到她有多危險,就開始後悔這一切。可後悔有什麼用?是他將她逼著進入危機之中,但他有什麼辦法?身為傳說中的戰神,那刺烙在左胸口處的字⋯⋯都是一道道無法擺脫的枷鎖。
——都是隔在他與她之間,一層層厚實高大而無法跨越的牆、一條條寬廣而無盡深淵的鴻溝。
***
她清楚自己擁有什麼。
望著窗外一片溫暖明亮的燈光,戀語市今夜仍非常熱鬧。有多久沒有看著這種景象了?現在她不是悠然,他也不再是許墨,再看這一片夜景,卻莫名一股酸澀湧上鼻頭,她好想哭。
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
她不禁想著,如今她不再是他記憶中的悠然,而他也不再是那溫柔如水的許墨,那麼他們之間還剩下什麼?
一片的空白,從頭至尾,都是一人花開一人花落,無人探詢。**她伸手捂住嘴巴,咳了幾聲,掌心就多了幾朵紫蓮色的紫藤。
什麼時候,紫藤花的顏色已經變得這麼深了?這彷彿意味著若再得不到她所愛的人,就會完完全全地為愛而亡。不過這也是紫藤花的寓意啊。
——為情而生,為愛而亡。
「妳⋯⋯也得了花吐症?」突如其來的聲音撕開靜謐的空氣,她警覺地轉過身去,將滿手的紫藤藏到身後。
房間門口只站了他一人。「Ares,你來這裡做什麼?」
他口中的「也」是什麼意思?難道他⋯⋯他的心,也為了誰而開出了致死的心花嗎?那麼那個人,又會是誰呢?
他走向她,陰暗與窗外的光亮交替著出現在他臉上,使她看不清眼前男人的表情。鋪著藍色冷光的褐色眼眸有深邃的情緒湧動,他一把將她的手從身後抓了出來,強硬地打開她的掌心。
裡頭赫然躺著方才那幾朵紫得開始變藍的紫藤花。
「妳很不擅長說謊。」「⋯⋯你不是許墨,別對我說出只有許墨才會對我說的話,收回去。」
她用力抽回被他不自覺捏痛的手,也不在意手腕上的紅印,只是將滿手的紫藤花扔在地上,然後轉過身背對他。「你走。」
「如果我說,我不走呢。」他淡淡的聲音響起。「妳不會知道妳目前的處境有多危險,為什麼不聽話?為什麼不遠離我?」
為什麼,為什麼要讓他已經準備好死去的心再度跳動?
「住嘴。」她仍然沒有轉過身,但他從窗戶的玻璃反射看見她被月光照得閃耀的淚光。「那你怎麼不問問自己,為什麼要在我最想依賴你的時候把我狠狠地推開?為什麼在我已經心如死水來到這裡的時候,才來關心我?」
「我們之間注定形同陌路,這是你說的。」
他靜默一會兒,感覺心中的梔子正在湧動,他咳了出來,拾起一朵花蕊越來越顯得豔黃的梔子,遞到她面前。「妳知道梔子花的花語是什麼嗎?」
知道,怎麼會不知道?她終於轉過身,接過那朵梔子。她看見他眼裡卸下冰霜的褐色充滿了和之前一樣的暖流,於是淚流得更兇,顫抖著說:「永恆的愛、一生守候我們的⋯⋯愛。」
「悠然⋯⋯小傻瓜。」他垂下的眼瞼壓抑著想哭的衝動,重拾過往的稱呼讓悠然感到非常感動。是啊,她沒有成為Queen,她不想再看到許墨的時候,她不是原來的那個她,不是他眼中唯一的色彩。
他隱忍著吐花的衝動,只留下那朵梔子伴她。「對不起。」
然後Ares無視她呼喚到聲嘶力竭的聲音,讓所有情感封在眼裡冰冷的藍光,讓迎來的微風輕輕拂起他大衣的衣擺,離開了她。
再一次離開了她。
***
她忽地覺得心臟的絞痛比以往更甚。
從床上坐起,她原本想要下床為自己逼近乾涸的嘴和喉嚨添一杯水來潤喉順便解渴。誰知她一看見擺在床頭那沒有半點枯萎痕跡的梔子,竟生生咳出了幾朵帶血的紫藤,伴隨著一地怵目的血紅。
紫藤花的顏色非常深,已經紫到發黑。她看著那一片血泊中靜靜躺著的幾朵紫藤,面上已無任何表情,原本柔和的褐色秋水也染上一片混濁的無神。
看來,她大概活不過今天了。
可是她居然荒謬地想著他會回來,會回來她的身邊⋯⋯她還在幻想,幻想有個世界裡,只有許墨和悠然,沒有Ares、Queen或BS。
她是那麼想念他的一切,想念他給她節目建議、想念他要她遠離危險和他、想念他尾音微微上翹的勾人嗓音、想念他只要望著她就非常溫柔的褐眸、想念他身上好聞的皂角香、想念他⋯⋯
想念他身為許墨時,他們之間發生的所有。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要否認許墨這個名字?這樣他就是不承認他們之間發生的所有事情,包括賞桃花、秋日旅遊、還有那個意義不明的,被書香所遮掩的親吻⋯⋯逢場作戲⋯⋯他怎麼可以就這麼將她推開!
她因為回憶的湧動而再度咳了起來,一朵朵血色的紫藤吐出,為整間房間的地板又增添了許多花。這幾天沒有他,她吐花的病情突然加劇,現在這個房間是滿地紫藤花海,是滿地屬於她最深的渴望。
與他相愛的渴望漸漸侵蝕她的心臟,直到不再跳動。
她在一旁的床頭櫃翻找著,終於找到紙筆。抬起顯得有些無力的手,她提筆寫下了幾個字、幾個詞⋯⋯最後成了幾句句子。她放下筆,任憑那枝筆滾下床,被埋在花海中,卻緊緊握住那張紙,不肯放手。
驀地她覺得眼皮沉重,輕嘆口氣便順從自己身體的意願躺了下來。這一覺睡下了,大概就再也無法思念他了吧,而這究竟是解脫,還是⋯⋯?
她來不及想太多,意識又被拖入黑暗深淵。就連她自己也沒注意到,她的眼角慢慢流下了一行清淚,承載著所有的傷悲,緩緩流下。
眼淚是一種容器,裝載著人一生所有的悲喜,所有的⋯⋯愛恨交織。
***
他的腳步微頓,幾秒後轉身,開始奔跑。
奇怪的感覺,他的心臟收縮了一下,扯得他異常疼痛。他有不好的預感,感覺得到似乎有什麼在消逝,世界淡淡的顏色正慢慢褪去,不再斑斕。
上一次這樣,是悠然從高樓墜下的那次。他的色彩正慢慢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沒有任何預警,只因為她心中生得搖曳的那朵紫藤。
他用力推開她虛掩的房門,怎麼不鎖門呢?在這樣危險的地方,怎麼不鎖門不好好保護自己?這些想法在看到滿地染血的紫藤的時候,完全消失無縱。「⋯⋯悠然!」
世界所有的色彩正往她體內緩緩地流進,而她奄奄一息的瘦弱和蒼白而無力垂下的手臂非常晃眼。他撥開滿地沾著血的紫藤花,緊緊握住她垂在床邊的手,探向她微弱的鼻息。
他顫抖著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痕,從她握緊的手中抽出那張有她清秀字跡的紙張,讀了起來。看到最後,他的手顫抖地無法握緊,紙掉落在床上。
然後他終於隱忍不住,將所有曾經逆流回心中的淚水哭了出來。他哭得歇斯底里、聲嘶力竭,一遍遍喊著她的名字,直到那微弱的體溫逐漸冰涼,仍舊沒有停止呼喚。
悠然、悠然!那是他畢生的摯愛啊!本以為自己此生再也不會有任何的情緒和感情,但是⋯⋯是她教會了他愛,是她讓他看到這世界的色彩,是她!是她救活了他如若死水的心,讓他感受到什麼叫做情感!
「悠然⋯⋯別離開我!不要⋯⋯」
窗外的風徐徐吹了進來,撩起了窗簾跟著起舞。那一紙她所寄託感情的文字詞句,悠悠地飄落在花海中,染了他整片心痛的淚。
——『我的心終究為你開滿了心花,然後一片片凋零、一朵朵從口中吐出。最後,以花為枕被,以情為病因,我將思念著你而死去。』
世界終究是一片灰白。
——Fin.
*出自歐陽脩所著宋詞《生查子.元夕》中《月上柳梢頭》。
**出自顧漫所著《何以笙簫默》,原文為「一人花開,一人花落。從頭到尾,無人問詢。」此處有些微更動。
心情沉重ing(
#彩珞
藍色窗簾原文 在 海獅說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記得我以前國中時,最擅長的科目就是國文
但最討厭的科目剛好也是國文;
究其原因,我覺得問題根本不在於古不古文,而是整個教法的問題
.
首先先說古文,好麻我知道古文hen美hen棒,
但浪費那麼多寶貴青春把古文背到一字不漏,到底為的是哪樁呢??
蛤?!整個偉大教育體制是不是擔心我以後會被關到一個既沒有書本又沒有辜狗的荒島上
然後偏偏又很想讀一下〈師說〉的時候可以用?不然這到底有何意義??
.
你說原文很美,背下來可能有點好處那也就算了;
但把注釋背到一字不漏又是哪招??尤其是注釋後面那該死的
「......的樣子。」
「......的意思。」
「......的感覺。」
.
.....把這背到一字不差到底是要幹嘛啦?!!!
我當年沒背下來,如今總算是知道我跟那些努力背下來的好學生差別在哪了----省不少時間。
.
古文也許很爛,但坦白說,我當年甚至更恨白話文的課
為什麼?因為要背的文章更多、更雜、更沒規則可循
新詩被打散,然後問我們哪個重組起來的選項是對的
媽的我哪知道哪個選項是對的,古詩詞你還可以靠文法規則猜一下
新詩重組起來之後根本只會讓你滿頭黑人問號,你看了看自己的答案
然後再看看正確答案
再看看自己的答案
再看看正確答案。
.....媽的咧明明就是自己的答案比較順好嗎??
.
然後散文更嗨,我們現在還得揣測作者在那邊描寫張藍色窗簾是什麼意思
作者搞不好就真的只是想講一下那裡有一張該死的藍色窗簾。但是不~~~
.
怎麼能讓學生這麼輕鬆過關呢?然後我們就得開始背某個國文老師
搞不好是坐馬桶突然想到的賞析:「作者描述藍色窗簾是因為想抒發無處可逃的憂鬱.....」
.
搞了半天我都不知道我是在背作者自己還是某個課綱委員或教科書工讀生的文章。總之
我自己深深認為,古文也好白話文也好
請把這種死背的教法改掉。不然你把什麼東西放進教科書
也只是讓學生痛恨那東西罷了
#怨氣有夠重
#國中累積的怨念一次爆炸
#至今仍忘不了小考交換改那專找注釋錯誤同學的嘴臉
【兩岸對古文教育的不同方針,背後有何意義?我們的讀者這樣說:http://bit.ly/2wz5Wsf 】
台灣擬下調高中國文 #文言文 比例,中國大陸在新學年則會大幅增加中小學文言文課數。有人批評,減少文言文比例是「把文化的根拔掉」,亦有人相信,過大比例或造成學生課業負擔過重,學生不應成為古人思想的奴隸。
學習古文究竟有何意義?除了死記爛背,古文應該如何教授?在這場「文白之爭」,兩岸政府的不同取態又會不會與政治相關?來看看桌友們的想法:http://bit.ly/2wz5Wsf
▍用你選擇的媒體,決定你看見的世界 ▍
加入會員 ➤ http://bit.ly/2lG8JeA
#端傳媒 #兩岸 #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