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尺大人是一種都市傳說中的現代妖怪。
她的身高足足有八尺,換算成公分為單位,差不多是240公分左右,是巨大的女性妖怪,會讓人產生莫名的壓迫感,據說她專找小孩下手,恐怖度絕不輸給裂嘴女。
一般人可能認為不可能有這麼高的女性,不過翻開金氏世界紀錄,歷來身高超過240公分的女性竟然有四位,其中位居第一的是荷蘭的Trijntje Keever她身高254公分,是有史以來最高的女性,可惜因為得了癌症,只活到十七歲便離開人世間,至今荷蘭還留有她穿過的大尺碼鞋子供人瞻仰。
中國最高的女性曾金蓮,她的身高是248公分,死於腦垂體瘤出血,死的時候年僅十八歲。這二位女性都是名符其實的八尺大人,但年紀輕輕就死去,原因是人體的身高和骨骼是有相對的限制,太過於高大的人類,多半跟生長激素混亂有關,身體承受不住身高和重量的負荷,生活比一般人要困難許多,更別說要去傷害其他人。
按理來說,日本並沒有身高如此高大的女性,那麼八尺大人是怎麼出現的,這就要從日本鄉民論壇2ch超自然版說起,二○○八年八月二十六日有人發文開始述說小時候在村莊裡遇到八尺大人的經歷故事,後來大家覺得這故事有意思,就開始添加更多的細節,比較像是鄉民們集體創作的產物。
繪聲繪影的描述,讓八尺大人更富於神秘性,大家都想知道這個被村莊封印的妖怪,究竟會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出沒,人們對於來歷不明的妖怪,總是懷著獵奇的心理,又帶著恐懼的心情,而且每位目擊者所看見的八尺大人,樣貌和年紀甚至衣著都不一樣,有的人說是穿著喪服的年輕女子,有的人說是穿著和服的老婆婆,也有人說是穿著工作服的中年女性,日本東北地方有許多網友聲稱他們親眼目睹八尺大人現身,更增添了話題的熱點。
在鄉民論壇上的原PO回憶,他在高中放春假的時候,回到鄉下的爺爺家,經常聽見奇怪的「啵—啵—啵—」聲響,接著發現牆上有人在偷窺他,是身穿白色連身洋裝頭戴帽子的一名女性,而且那道牆有二公尺高,也就是說那女人身高絕對超過二公尺。
他把自己看到的情況描述給爺爺聽,結果爺爺和奶奶臉色大變,應該被地藏王菩薩封印的八尺大人怎麼會出現在自家附近,為了安全起見,他們決意要想盡辦法保護原PO,不讓八尺大人再次靠近。
據說,一旦被八尺大人迷惑,數日之內她一定會取走這個人的性命,她迷惑的對象以未成年的青少年及孩童為主要目標,似乎對成年男性沒什麼興趣。雖然每個人看見的八尺大人樣貌都不盡相同,但唯一的共通點就是身高非常高大,異於常人,會發出怪異的笑聲,就是那個「啵—啵—啵—」的聲響。
既然說她是被村民封印的妖怪,那麼肯定八尺大人和這個村莊有些什麼淵源吧,當原PO想要追根究柢的問下去時,爺爺總算鬆口說出實情,原來這個村莊和隔壁的村莊有過協議,像是優先使用水資源之類的,因為八尺大人每隔十多年就會出現在村莊為害,所以村莊的四個方位都設有地藏王菩薩的廟,用來限制住八尺大人的行動,只要這些廟發揮作用,八尺大人就會不斷地迷路,無法離開村莊的範圍,也就走不出村子到別處為害了。
<順利躲過八尺大人迷惑的方法>
最恐怖的地方莫過於爺爺交代原PO如何躲過八尺大人迷惑的方法,他被帶到二樓的房間,身上有奶奶給他的護身符,所有的玻璃窗都貼上了報紙覆蓋住,報紙上還貼有驅鬼的符咒,房間的四個角落撒上大把的鹽巴,在日本鹽巴具有驅邪除魔的作用,還在一個木箱子上放了一尊佛像,可以被視作臨時的祭壇吧,因為一時之間找不到適合的,所以也就先湊合著用。
爺爺千叮嚀萬交代,千萬不要別任何人搭話,因為半夜裡爺爺和奶奶都不會再走進這個房間,所以遇到有人說話,絕對不要回應對方,那肯定是八尺大人的迷惑手段,萬一發生了什麼事就朝著佛像祈禱,而且護身符絕對不可以離開身邊,否則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果然到了半夜,一切都靜悄悄的,但有人好像用指甲敲著窗戶,並且用爺爺的聲音叫原PO靠近窗戶這邊,叫他不要怕,並且放鬆他的警戒,原PO想起爺爺的話,忍住不發出任何聲音,並且走到佛像前大聲的祈禱,總算撐過了漫長的夜晚,不過原先撒在房間四個角落的鹽巴到了早上仔細一瞧,全部變成了黑色,事不宜遲,爺爺和趕過來的爸爸連忙把原PO叫到一樓並將他帶上車。
那是一輛九人座的休旅車,車內全是身穿黑衣的男性,原PO則是被包圍在中間,車上還有一名K婆婆坐在副駕駛座上,她負責念誦祈禱文,並且照看整個護送的過程,簡單來說就是以包圍的陣列逃過八尺大人的監視,把原PO安全地護送到村外,再由爸爸駕駛的車輛把他順利送走。
在車輛進行當中,原PO有瞄到八尺大人緊跟著休旅車行進,K婆婆警告說,千萬不可以張開眼睛看八尺大人,你會被迷惑的,要閉上雙眼,緊握著她給的符咒,等到再也聽不見八尺大人發出的聲音,車子也順利開出村外,就是安全躲過八尺大人的監視,性命也總算保住了。
在整個逃脫的過程當中,真是有驚無險,原PO依照指示平安地逃過一劫,坐上爸爸的車返回自己的家,並且被告知以後再也不能去爺爺家了,因為太危險,家人很擔心他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從此以後,他就沒有再遇到八尺大人,就連爺爺的喪禮也無法參加,或許是他感到人生相當遺憾的事。
八尺大人的形象,對我而言不是那麼地清晰,不過伊藤潤二漫畫中的恐怖女模特兒,身材也是十分高大,長著極為恐怖的臉孔,也成為西方恐怖電影的靈感素材,還有溫子仁執導的恐怖電影出現的鬼修女形象,或許更接近我心目中的八尺大人,更為駭怖嚇人,晚上會做惡夢的那種。
人們對於身材高大的形象,會有生理上的恐懼是必然的,西方都市傳說中的森林暗鬼(瘦長身影Slender Man)或是巨型怪物警笛頭(Siren Head)也和八尺大人有異曲同工之妙,在這種身體變異所造成的恐怖感,東西方好像沒有太大的差異,這些心理層面很值得繼續深入研究。
關於八尺大人的後日談,差不多過了十年吧,鄉下的奶奶突然來電,說是和老家前面道路相接的地藏王菩薩被毀壞了。言下之意,八尺大人可能從村子裡逃脫,要男主角留意自身的安全,電話才掛斷,就聽見不遠處傳來八尺大人熟悉的笑聲「啵—啵—啵—」,故事就到這裡結束。
<補充一下民俗學的觀點>
在日本妖怪民俗學者柳田國男的著作《山的人生》有記載著在熊野山中有人發現身長八尺的女性遺體,她的容貌有如下的描述,頭髮長到腳的部位,嘴巴咧開至耳下,眼睛也比一般人大很多,在這本書裡面也記載了很多類似山男、山女的妖怪,當地人相信如果遇到山男會被捉起來殺掉,遇到山女則會生莫名的怪病,如果山女對你笑,你也用笑聲回應對方,就會莫名其妙死去。
在中國大陸的神農架地區一直有著野人的傳說,也是身高特別的高大,生長在原始森林,渾身毛髮披覆,會狩獵野生動物為食,如果遇到了人類自然也不會放過,曾有人類被野人活捉吞食的傳言,因為是野人,所以不會使用人類的正常語言。但八尺大人的長相,似乎混合了優雅的高大女性和野人般的嗅覺與行動力,可以說是相當具有特色的存在感,而且八尺大人並不是在山野裡行動,而是在人類居住的村落徘徊現身,似乎又比山女更積極一些。
無論如何,雖然八尺大人綜合了許多令人畏怖的女性妖怪特徵,但從鄉民們的描寫細節裡,可以看到七夜怪談的貞子出現以來,所謂新都市傳說女性妖怪的一種承襲的特質,長髮、白衣、指爪、裂嘴,彷彿另一種貞子的巨大化發展,總的來說,八尺大人普遍被視為是創作型妖怪的可能性比較高。
此外,八尺大人也反映出男性社會集體意識的某種焦慮不安,這種類似「恐女症」心理狀態會不會其實是害怕與女性接觸所造成的精神投射呢?或許可以看成是因為「社交恐懼」在內心深處將女性賦予「怪物化」的想像,從這個觀點來看似乎挺有意思。
文字 / 銀色快手(Silverquick) 怪談師、偽民俗學者
20210831 AM 04:11 個人覺得《鬼修女》真的拍得很精采
追根究柢相似 在 一頁華爾滋 Let Me Sing You A Waltz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忍著等待第二季多播出一些,這陣子有空就先重新仔細複習了一遍第一季的《俗女養成記》,依然是我心中尤其喜愛的臺劇沒有之一。節奏流暢,劇本出色,對白生動,無論是謝盈萱氣場強大的自然演技與人物魅力,小嘉玲吳以涵機靈活潑而不造作的模樣,或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陳竹昇、無敵可愛的阿嬤楊麗音,與記憶中的阿公極其相似的夏靖庭,以及于子育所詮釋出為人母熟悉而立體的形象。往往觀眾上一秒才捧腹大笑,下一秒便熱淚盈眶,若有臺灣影視尤其擅長的特定領域,那應該為進化版八點檔一類,懷舊中注入新意,歡笑與淚水相伴同行,爭吵與釋懷常相左右,關於一個家庭貼近真實的日常互動,處理了成長、生死、婚姻、代溝、自我價值等林林總總無解卻難以避免的普遍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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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根究柢講的是女性成長,但影響一個個體的成長歷程背後卻是盤根錯節,溫柔、輕盈地提起,珍惜、優雅地放下,現實總有壓力、不滿和美中不足,曾經措手不及,留下無數缺憾,回首一切還是會覺察,生長在這個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家裡,陳嘉玲始終是那個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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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著給彼此多一些包容,也給自己多一點憐惜,平安健康,這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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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陳嘉玲,妳是從幾時開始忘記了?忘記了這輩子其實很長,長到妳可以跌倒再站起來,做夢又醒過來。妳又是從幾時開始忘記了,這輩子其實很短,短得妳沒時間再去勉強自己,沒時間再去討厭妳自己。親愛的陳嘉玲,從現在開始,從這裡開始,不要再忘記了,我想要對妳說,對不起,謝謝妳,還有 ...… 我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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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好愛 謝盈萱 Ying Xuan Hsie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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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不開的一本書,一些事】
Cathy Park Hong《Minor Feelings》
也不是說有意避開,就是知道了很久,沒拿起這書來讀。本書在2020年初出版,作者是一位美國韓裔著名詩人,這是她的第一本非詩集/非小說作品,書的副題是"A reckoning on race and the Asian condition":「種族和亞裔處境的反思」,隨著全球疫情後出現的反華情緒,和特別在美國發生襲擊亞裔人士個案數目大幅上升,令亞裔美國人身分認同成為熱門話題,而這書在今年初推出了 paperback,過去只讀沉悶的政經書籍的我,本來近期集中睇小說,但 Hong 的這書,再也避不開。
本書名列去年多個年終書評十大名單中,只不過是短短二百多頁、七篇文章,有什麼特別?作者以自己第二代韓裔美國人的身分和個人經歷,包括自己和一些認識或不認識的人的故事,探討了種族、結構性種族歧視,和在白人社會主導下成長的影響等題目,也因為她是詩人和藝術家,特別討論了小時學習英文為第二語言,從而讓她對這語言有更敏感了體會和應用,和一些在藝術社群中亞裔面對的問題。
Hong 成長家庭環境中上,住在白人居住地區,甚至家有私家泳池,但不忘提醒讀者小時候住在洛杉磯Koreatown的「基層」地區,不過在1992年當地發生的黑人與韓裔種族衝突前,父親生意有成,已經搬走。與我之前介紹美國越南裔詩人/作家 Ocean Vuong 不同的,是後者以難民身分移居美國,在單親家庭中長大,一直貧苦地工讀,Hong 讀的是私立大學,但二人對英文為第二語言的體會,在他們作品中,可見相似的地方。
尋找一起走過的經歷
兩人相似的經歷,還有是一個刻苦、堅強但對子女十分嚴厲的母親,就像我們在流行文化中阿信再加「虎媽」的印象。Hong 提及,小時到白人孩子朋友家中玩,覺得很和平和安寧,父母慈祥,小狗可愛,但回到自己家中,父母總是吵吵鬧鬧,沒有寵物,但老人家總有些古古怪怪的習慣(像祖母親用咖啡罐裝自己的尿去後花園種蔥),我想如果拍成電視處境喜劇,應該嚇壞白人,但反過來,只會令他們對小數族裔 stereotyping 的印象定型,更根深柢固。
Hong 的文章中,帶出很多重要的問題,例如,她作為藝術家,作品是否被困在白人社會對亞裔的印象的框框內,要遷就他們怎看我們,才能有機會出版?甚至她透過於1982年在紐約姦殺被害的美國韓裔女詩人 Theresa Hak Kyung Cha 的事跡,質問為何媒體甚至她的藝術界同僚和朋友,分別都淡化報導或低調處理,難道亞裔面對的暴力,白人社會都不想提,不想知道太多,亞裔在他們眼中,最好是隱形?這狀況,也與黑人面對的問題和歧視,有所異同。
Hong 所提出的問題,未必有答案,卻能另我們反思自己的經驗。無論在那裡生活,或曾經在那裡生活,在「自己的國家」抑或「別人的國家」,是多數是少數,不要說沒有歧視,要是這樣說,肯定只是視而不見而已,包括在中國和香港。我也想,我曾經在美國留學和打工十多年,回到香港,種族上少數分子變回多數,但身分認同又在種族層面上增加變數,回歸後香港身分在國家全面管治下又不一樣了。但至少回想自己十多年在美國的經驗,究竟當時是怎樣的?
誰是「亞裔美國人」?
近年使用的「亞裔美國人」(Asian American)一詞,原來是上世紀六十年代,在美國反越戰和民權運動示威浪潮最火紅的加州柏克萊(Berkeley)所創作出來的,今天最「建制」的形容詞,當年卻已是最「前衛」的。即使在八十年代我在美國讀大學時,對亞洲人的形容詞,很多人仍然以 "Oriental"(東方人)這個顯然極為殖民主義的詞語稱之。至近年,如果要向一些美國機構有需要填表,在種族一欄往往會以「亞裔美國人及太平洋島民」(Asian American and Pacific Islander)統稱,我都會不禁想,亞裔都夠包羅萬有了,怎麼把太平洋島民都打成一片?
反觀英國,近年在這些回應表格分類,都變得比較仔細了,會分為「中國人」、「華裔英國人」或甚至「香港人」,當然也有些「混血」、「其他」或「不想或選擇不回應」給選擇,始終,說是種族但其實也是身分認同的選擇問題。然而,是否美國人就是比較懶惰,還是白人主導思想下分不開,不想分?他們分不開華人、日本人、韓國人、越南人等等,這都罷了,就是兩個東亞裔人的不同面孔,都總是分不開,我們分辨白人面孔卻沒這問題,是否我們看荷里活電影太多,他們看亞洲片太少?
自去年起,亞裔在美國因種族歧視遭受襲擊個案大增,亞裔美國人團體因而加強聯繫,作出回應,我曾經聽過當中他們舉辦的數個網上論壇,華日韓越還有印度、菲律賓等主要社群的參與都有,他們都會指出,一般美國人社會和白人主導的理解,甚至在不同亞裔之間,其實都未必完全了解「亞裔美國人」所包含的複雜性,不同的種族、文化、背景、語言,分隔了他們的互相了解,還有不同國家之間的政治和歷史的紛爭、新仇舊恨,在美出生的日韓中/港/台人後代,可能感受不深,但如果是新移民或者留學生,不幸地可能根本互相敵視,另一方面,新移民與否、教育程度、社會階層不同,對種族歧視的體會也不一樣。
我比較深刻印象的,是有一位講者曾經提出過,在媒體甚至官方的描述,不宜再簡化地以"China"或"Chinese"形容中國政府或官方的事宜或行為,中國餐說是"Chinese food"沒問題,但如果是政府的行為,就應該在內容和標題說明是"Chinese government",的確,任何政府也不能代表所有人,批評一個政府不應把不滿投射都該國的人民,這個建議,可圈可點!
黑暗的歷史
另外,他們在討論中提出的典型應對,必定包括在美國教育中加強亞裔在美過去面對的歧視歷史,由美國內戰結束後,失去了黑人勞動力後,美國於1860年代輸入數而萬計的中國勞工以參與興建鐵路,可說是美國鐵路尤其是開發大西部的,當初都是以中國人的血汗,甚至用上平均每公里幾條中國人命搭建出來的,但美國政府「打完齋唔要和尚」,之後卻因恐怕大量亞洲移民,通過了「排斥華人法例」(Chinese Exclusion Act 1882),中國人甚至其他亞洲人,甚至包括前美國殖民地的菲律賓人,都難以移民美國,直到1960年代才真正開始改變。
今天亞裔美國人提出應該放進中小學歷史教材的,當然還有二次大戰時的日裔美國人的遭遇,他們無辜地被視為間諜,財產土地被充公,失去自由,年輕男丁卻被徵上戰場,保衛美國這「家園」,其他家人就關押在集中營多年,直到戰後才放出來,這段黑暗歷史。至於韓國和越南人,無論是否同意美國當年應否介入他們國家的內戰,阻止共產主義擴張,大概都會同意,美國接收不少來自兩國的難民或移民,多少都為贖罪。
然而,在今天美國的本土政治環境,種族主義反而更為抬頭,在部分州政府出現共和黨人大力打壓黑人投票權利和鼓吹白人至上主義,要提出亞裔美國人歷史觀,把這些美國帝國主義的黑暗歷史,放進教科書,談何容易!反過來說,政權用作政治宣傳教育的話不算,就是過去在華人社會和教材又有多少談論「賣豬仔」和美國反華移民法案?就是我這一代香港人,對這些事的印象,只有「華英雄」和黃飛鴻電影(但這些故事內容卻反而只較多描述中國人自己人打自己人多於受白人的歧視),難道這歷史連中國人自己都不想再提?
種族暴力未停止過
這兩年在美國發生多宗亞裔面臨種族暴力事件,特別在三藩市灣區和紐約市等地,以及在今年三月發生的亞特蘭大按摩院槍擊案中的受害者,回想我接觸這些仇恨罪案(hate crime)的報導,始於1982年的陳果仁案。案發於我入讀美國大學前的幾個月,案件和之後數年關於的審判的報導,在我讀大學時訂閱的星島日報(記住當年未有蘋果甚至world-wide web!),應該一直看到這案件的發展。
陳果仁在中國廣東於1955年出生,六歲被被同來自廣東的養父母從孤兒院收養,帶到美國長大,於1982年二十八歲之齡,在美國底特律一家脫衣舞會所與朋友慶祝八日後將舉行的婚禮時,與在場人士起爭執,後來被兩名白種人追打,以棒球棍擊至腦死亡,四日後正式離世。這是否種族仇恨罪案?有證人表示,聽到兇徒曾經說:「都係因為你班XXXX令我哋無工做」(It's because of you little motherfuckers that we're out of work.),兩名被告當然否認說過。
歷史背景,當年美國因日本經濟起飛,尤其美國汽車業面對日本進口車競爭,節節敗退,三大汽車廠大量裁員,而底特律正是美國汽車業傳統重鎮,失業情況嚴重,雖然陳果仁是華人,相信很可能是被錯誤當作為日本人而被害。然而,州政府的審判,竟然輕判兩名兇徒罰款三千美元,守行為三年了事,華人團體說,等同公告天下,三千大元可以買起一條中國人命。
之後,有華人律師和記者介入,根據侵犯死者公民權利把案件推上聯邦法庭,原本把兇徒當中一人成功入罪判監廿五年,另一人就脫罪,但在兩年後上訴判決,兩人獲無罪釋放。最終,家人僅能以民事訴訟控告兇徒,獲判約一百五十萬美元,還要分期每月幾百元地給被告慢慢還,慢慢玩!因此,今年的亞特蘭大槍擊案,社會爭論是否應該以種族仇恨罪行控告兇徒,但歷史告訴我們,在美國,要如此入罪,十分困難,結果,恐怕又是不了了之。
當然,與當年中國人被當作日本人不同,這兩年如果說有人因疫情而仇視華人,但不少在美國街頭被襲擊的,卻是其他族裔的亞裔人士,可謂諷刺,並且,這也不是因為認錯,不少襲擊者顯然沒打算再理會他們是華人或是其他亞洲人,就是發洩要叫他們「滾回家」,即使他們不少根本是土生土長美國人。可幸的是當年陳果仁案只有美國華人稍為關心,今天可能因為所有其他亞裔都一同受害,亦相信因為社會始終有少許進步,不同族裔的亞裔人士總算更大程度地合作起來。
選擇忘記的歧視?
回望我在美國生活的那些年,究竟有沒有受到種族歧視?要說出具體例子的話,我說不出來,但說沒有遇上,我可以肯定地說,一定有。小的事情地方,面對過的白眼,服務上當我隱形,言語上的欺凌,必定有,但很奇怪,雖然說已經過了廿多年,是真的完全記不起來,還是我潛意識要忘記這些事、那些人?相反,像 Hong 書中形容,美國人對亞裔有些既定形象、行為模式,作為「乖乖」的「模範少數族裔」,我們只要「fit」進這些模式,自然大體上「相安無事」。當時,不自覺下,受害者也成為了種族歧視的幫凶。
我的大學處於中西部非常保守的印第安納州(Indiana),白人絕對佔最多,黑人也少,不過,可能因為屬於理工科目較强的學校,來自分布大量不同國家的留學生算多,我大學第一年時,宿舍同房被分派了一個美國人,他來自本州的中型城市,從未踏足外國,甚至連美國本土可能只去過少數鄰近的州分,我這個香港仔同房,對他可能已算是個衝擊。我們相處不錯,但我相信他也覺得,他潛意識下覺得自己是主,我是客,他是大,我是細,而我都是用最典型的亞裔方式,用學科成績證明自己的實力,得回多些尊重,尤其因為我們主修科目一樣。不過,不自覺下,這也許又已墮進「模範少數族裔」的stereotype 了。反而我有印象的,是他初時常笑我寫中文信給家人朋友(我1993年在入學第二學期才拿到電腦戶口,學識用互聯網和電郵,減少了手寫信),寫的中文字是"chicken scratch",如果以今天標準來說,算是有點歧視成分了,不過,當年,算了。
與 Hong 描述她的大學生活比較(我比她約早十年入大學),我們都是在中西部的保守州分(她在艾奧瓦州 Iowa),不過她讀藝術,我讀的是工程,也許在亞裔的模範形象中,數學、理科能力較佳,讀這些科目的話白人接受,問題較少,只要是繼續在這些方面發展,可謂各取所需,當年就算是畢業後要在當地找工作,拿工作簽證留在美國,入籍,都不困難。後來我碩士畢業後進入大型電腦公司,先後在東西岸,前後兩家公司工作,回想起來,都是走不出這亞裔模範形象。
我在美國的第一份工作,聘請我的是一位台灣人,從一開始,我真的有想過,他是不是因為我是華人而挑選了我?結果我都沒有問過他,當時組中除了我倆沒有其他華人,而我們也從沒有在工作內外講國語。當年我讀的是電腦工程,但第一份工作卻是在電腦公司生產硬碟的製造工程部門寫相關控制機械的程式,老實說,並不十分「夾」,大學學的都不一樣,要重新學過,而硬件製造可說是比較「悶」,結果兩年後在公司轉職到西岸矽谷的前線部門,才擔上較接近軟件顧問和諮詢的工作。矽谷在科技人才上即使當年已經是個大溶爐,我的同事幾乎來自世界各地,說什麼種族歧視?雖然最終大老闆,基本上全是白種人。
後來我在1994年返回香港工作後,無論是朋友討論或是媒體訪問,問及我為何回流,我的答案都會說,在香港可以更快踏上更高的職位,事業發展更好。當然,也許在一刻是那樣,不過,我也會補充說,如果留在矽谷多一會,等及互聯網 dotcom 泡沫吹起,留在美國也許發展更好也說不定。不過,當時在美國大公司所見的,的確是即使科技行業也有這個玻璃天花(glass ceiling),上面的職位望得到,但不會能上到去。我沒有詳細數據,但即使至今,大家印象中仍會覺得,除非自己創業,在美國大型科技企業的最高層,華人等亞裔的不多,除了印度人。
Minor Feelings
Hong 書中說的 minor feelings,是指當「美國式樂觀主義被置於你的身上,與自己種族實況面對呈現矛盾,導致的認知失調(cognitive dissonance),人家告訴你,一切在改善中,自己卻覺得,都是一樣;人家說,亞裔多成功,自己卻感覺失敗。」相反,當我們覺得,「受夠了」,要對自己誠實一些,即使要令其他人覺得「難相處」,卻會被視為「敵意、忘恩負義、妒忌、令人沮喪、好戰」,就像白人社會覺得我們走出模範樣式,出了軌。
想起來,當年離開美國,的確有點兒這些感受。不過,奇怪的是,今天在香港,如果嘗試把種族部分,自己選擇用一樣你感受到的東西代替,這「認知失調」和「被當作出了軌」的感覺,同樣出現。這,又是什麼?
所以,我說這書避不開,是因為有些事,有些感覺,是避不開的。《Minor Feelings》最成功之處,最另我覺得是所讀最佳的書之一的原因,是因為它出奇地令讀者反思。不只是共鳴,更加是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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