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迪:我早就放下了!】
分手後卻放不下對方,在感情中是很常見的事。
而其中最典型的,莫過於明明放不下,卻強撐著自欺說已不在乎。
這樣迂迴輾轉的情感,在歐·亨利的這篇〈忘憂果與瓶子〉中,展現得淋漓盡致。
一起來看看這部短篇作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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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憂果與瓶子 / 歐·亨利
美國駐柯拉里奧領事威拉德·格迪,正在從容不迫地寫他的年度報告。古德溫每天都要進來閒逛,在那惹人喜愛的走廊裡抽上一支。此刻,他發現領事如此專心於工作而沒接待他,便在離去之前很委婉地數落了一番。
「我會向民政部申訴的,」古德溫說。「這算得上是一個部嗎?也許只是一種理論上的東西。從你這兒,人們既沒享受到禮貌,也沒享受到服務。你不說話,你也不擺出任何可以喝的東西。什麼樣的方式才是代表你政府的方式?」
古德溫蹓躂出來,走到街對面的旅館,看看是否可以強迫那位檢疫醫生與他在柯拉里奧唯一的撞球桌上玩一玩。他截獲首都逃亡者的計畫已經完成,現在他要玩的遊戲只是等待罷了。
領事對自己的報告很感興趣。他才二十四歲;他在柯拉里奧待的時間還不夠長,他的熱情在熱帶的火熱天氣裡還沒有冷卻下來——這種怪事在南、北迴歸線之間是可以讓人接受的。
有這麼多的香蕉,這麼多的桔子和椰果,這麼多的砂金、橡膠、咖啡、染料和菝葜——事實上,出口佔了百分之二十,比上一年還要多!
領事心裡感到一絲得意。他想,國會在看他的介紹時,也許會注意到——想到這裡,他不禁仰身靠在椅背上,笑了。他跟其他人幹得一樣糟糕。這會兒他居然忘了柯拉里奧不過是處在一條次要航海線旁邊的、一個無關緊要的共和國中的一個無關緊要的小鎮。他想起了格里格,那位檢疫醫生,他曾訂閱倫敦的《蘭斯特》雜誌,期望發現上面登載著他寫給國內衛生部的有關黃熱病細菌的報告。領事知道自己在美國的熟人,五十人中都沒有一人曾經聽說過柯拉里奧。他知道有兩個人無論如何一定會看他的報告——國會裡的某個下屬和公文印刷處的某個排字工。或許,排字工會注意到柯拉里奧的貿易增長情況,然後,在喝酒吃飯時會向一位朋友提起。
他剛寫下「難以解釋的是,美國的大出口商們如此懈怠,竟讓法國和德國的公司實際上控制了這個富裕豐饒的國家的貿易利潤」——這時,他聽到了汽船嘶啞的鳴笛聲。
格迪放下筆,拿上他的巴拿馬帽子和傘。憑聲音他知道是英烈殿號,這是為委瑞委尤公司效力的其中的一列水果運輸船隊。若退回到五年前,柯拉里奧的每一個人都能憑鳴笛聲告訴你每一艘進港的汽船的名字。
領事通過一條迂迴的林蔭道漫步來到海灘。因為長期練習,他的步伐掌握得非常精準,當他到達沙灘邊時,海關官員們的船正從汽船那兒往回劃。他們根據安楚里的法律進行了登船檢查。
柯拉里奧沒有港位。英烈殿號吃水較深的船隊必須在離海岸一里處下錨。當它們裝水果時,要用駁船和單桅小貨船來轉運。索里塔斯有一個良港,在那兒可以看到很多種船,但在柯拉里奧海邊的錨地上,除了水果船,難得看到其他船隻停靠。偶爾,一艘不定期的沿海貿易船,或一艘神秘的西班牙方帆雙桅船,或一艘漂亮的法國三桅帆船,在未經許可的情況下,會在遠處海面上擱置幾天。這時,海關的船員們會變得雙倍地警惕和小心。晚上,一兩隻單桅船會奇怪地沿著海岸時進時出。到了早晨,人們會發現柯拉里奧漢尼西三星公司的庫存貨——酒和紡織類東西——大大增多了。還有人說,海關官員們的紅杠褲子口袋裡銀幣叮噹作響,而他們的登記本上顯示出所收到的進口稅並未增加。
海關船和英烈殿號上的小艇同時到達岸邊。當它們在淺水處停下後,與乾沙灘之間仍有五碼遠的拍岸碎浪。這時,半裸著身子的加勒比人衝向水裡,背著英烈殿號事務長和穿戴著棉布襯衫、紅杠藍褲、輕便鞋帽的本地官員們上了岸。
大學時,格迪曾是一壘棒球手而備受重視。現在,他把傘收攏,直端端地插進沙裡,屈著身子,雙手放在膝上。那位事務長仿照這位棒球投手的扭曲姿勢,把那捆沉重的用繩拴著的報紙(報紙總是由這艘汽船帶來)朝領事猛然投來。格迪高高躍起,隨著「嘭」的一聲重響,報紙被接住了。海灘上的閒人們——鎮上大約三分之一的人——高興得鼓掌大笑。每個星期,他們都期望看到那捆報紙以這種方式接送,而且從沒乏味過。在柯拉里奧,不時興創新行為。
領事重新舉起傘,走回領事館。
這個來自一個大國的代表的住所,是一座有兩間屋子的木結構建築,它的三條邊都是用木棒、竹竿和棕櫚葉搭成的帶有本地風格的走廊。其中一間屋子用作官邸,陳設簡陋,只有一張平面桌子、一副吊床、三把坐著不舒服的藤條椅。駐在國的第一任也是最近這一任總統的代表性雕刻作品懸掛在牆上。另一間屋子是領事的寓所。
他從海灘上回來時已十一點了。這是早餐時間。恰恩卡,為他做飯的那個加勒比婦女,正在走廊靠海的那邊——柯拉里奧有名的最涼爽的地方——料理飯菜。早餐有魚翅湯、河蟹燉肉、麵包、鬣蜥烤肉、新鮮菠菜、紅葡萄酒和咖啡。
格迪坐下後,很安閒舒適地打開那捆報紙。在柯拉里奧這兒,他隔一兩天或更長時間總要讀讀報紙,以便知道世界上發生的事情,就像我們這個世界的人讀到那些異想天開的描述火星人行為的文章,那些文章的科學性是不精確的。這些報紙他先讀完後,再送到鎮上其他說英語的居民那兒,供他們傳閱。
他首先拿在手裡的報紙,是那種內容龐雜的大報紙的一張,這種報紙是紐約一些報刊讀者在安息日上教堂時為了打瞌睡而看的。領事打開報紙,把它平放在桌上,一把椅子的靠背支撐著它的部分重量。然後,他不慌不忙地一邊用餐,一邊不停地翻動報紙,悠閒地瀏覽著上面的內容。
突然,他被一張看上去挺面熟的照片吸引住了。這是一艘船的照片,翻拍得不太好,佔了半個版面。他打起精神,傾身仔細一看,才看清照片旁邊豎著的一欄絢麗標題。
是的,他沒看錯。那幅版畫就是八百噸位的遊艇艾達麗亞號,屬於交際圈中的那位王子、金融市場上的邁達斯(希臘神話中的人物,能點物成金)、社會的完美化身,丁·沃德·托列弗。
格迪一邊慢慢品著咖啡,一邊讀著那一欄文字。首先是把托列弗先生的不動產和合同列舉出來,然後描述了該遊艇的裝置,再然後就是那條並無多大意義的新聞。托列弗先生帶著一群貴客,將於次日沿著中南美洲各海岸,和巴哈馬群島間作一次六星期的巡遊。客人中有來自諾福克的坎伯蘭·佩恩夫人及艾達·佩恩小姐。
作者考慮到讀者喜歡妄加推測的需要,便編造了一套適合他們口味的羅曼史。他把佩恩小姐和托列弗先生的名字一直相提並論,直到他們幾乎快要舉行婚禮時為止。他故作羞態而又竭力想討好似的玩弄著「有人說」、「謠言夫人」、「一隻小鳥」、「沒人會覺得驚奇的」等等這類字眼,最後以祝賀告終。
格迪用完早餐後,拿著報紙來到走廊邊上,在他特別喜愛的那把汽蒸椅裡坐下,雙腳放在竹欄杆上。他點上一支雪茄,眺望著大海。他發現自己並沒有被剛才報上那些事攪亂心理,因而感到一陣得意。他當初是帶著一種傷感心情,自願離開本國而來到這片遙遠的忘憂之鄉的。現在,他自認為已克服掉了那種傷感。當然,他永遠忘不了艾達,但每每想到她時,已不再覺得痛苦了。當他倆經過那次誤會和爭吵後,他便氣沖沖地找到領事這一差使,想通過離開她那個世界、不與她相見來報復她。在這一點上,他已徹底成功了。在柯拉里奧這十二個月期間,他倆之間從未通信,儘管他有時通過仍在斷斷續續寫信聯繫的幾位朋友那兒聽說過她的情況。當得知她還沒有嫁給托列弗或其他任何人時,他還是抑制不住一絲得意。不過很明顯的是,托列弗還沒有放棄希望。
唉,這事現在與他無關了。他已是一個知足安樂的人。他對這片永恆的土地感到幸福滿足。在美國的那段舊時光就像一場惱人的夢。他希望艾達與他一樣幸福。這兒的氣候像遙遠的阿瓦隆(亞瑟王傳說中的精靈國度)那樣溫和;這個懶散、浪漫的民族裡的生活是一種充滿音樂、鮮花和粗俗笑聲的生活;大海和高山都近在眼前;多姿多彩的愛情、魔法和佳麗盛開在熱帶的不眠之夜裡——這一切,他滿足得不能再滿足了。況且,還有波拉·布朗尼根呢。
格迪打算與波拉結婚——當然,如果她會同意的話;不過他頗自信她會同意的。由於某種原因,他一再推遲求婚。有好幾次,他差點就求婚了,但某種神秘的東西總是使他退卻下來。也許僅僅是那種無意識的直覺中的東西使他深信,這樣做會斬斷他與他的舊世界之間的那條最後的紐帶。
他同波拉一起會非常幸福的。本地女孩中很少有能與她相比的。她曾在新奧爾良一所修道院學校上過兩年的學,只要她樂意表現她的才能時,沒有人能看出她與諾福克或曼哈頓的姑娘們之間有什麼差別。但真正妙不可言的是看到她有時候在家裡的裝束:穿著本地人的服飾,雙肩裸露,雙袖飄拂……
伯納德·布朗尼根是柯拉里奧的大商人。除了店鋪外,他擁有一支載貨騾隊,與內地的村鎮進行著活躍的貿易。他娶的是一位有著卡斯蒂利亞(西班牙中部的一個省)高貴血統的本地女士,橄欖色的臉頰顯示出她略帶一點印第安人的紅棕膚色。愛爾蘭血統和西班牙血統的結合,使造就的後一代天生麗質、出類拔萃(直到今天也常常如此)。他們的確是非常優秀的人物,而且他們那座房子的上一層,只要格迪一旦下定決心說出來,他和波拉隨時都可以使用。
兩個小時的看報時間打發過去了,領事也看累了。他的周圍盡是報紙,散開在走廊裡。他斜靠在那兒,朦朧中看到了一座伊甸園。一簇香蕉樹,猶如一道屏障,橫擋在他與太陽之間。從領事館到海邊的那段緩坡地帶,被鬱鬱蔥蔥的樹葉覆蓋著,那是一片正欲含苞怒放的桔樹和檸檬樹。一塊鋸齒狀、水晶般閃著深色亮光的環礁湖伸入陸地,它的上空有一棵淡色的木棉樹,幾乎直插雲端。沙灘上的椰樹隨風搖曳,綠色的樹葉透出點點亮光,背後是那片藍灰色的幾乎靜止不動的大海。他的感官覺察到了那片綠色灌木林中夾雜的鮮紅色和赭色,覺察到了水果和花朵的芬芳,以及恰恩卡在那棵葫蘆樹下的黃泥火爐上燒飯的煙霧;他還覺察到了那些本地婦女在茅屋裡的刺耳笑聲,知更鳥的歌聲,帶有鹹味的微風,輕輕拍打海岸的漸弱的浪花聲——此外,他也覺察到了一塊白色斑點,慢慢變得模糊起來,闖入這片毫無生氣的海景中來。
他懶洋洋地觀望著那片模糊的東西逐漸擴展開來,直到它變成艾達麗亞號,沿著海岸全速駛來。他一動不動,雙眼緊盯著那艘漂亮的白色遊艇在柯拉里奧的對面快速駛近。然後,他坐直身子,看到它從眼前昂首而過,繼續向前。這遊艇離岸邊差不多有一里,但他還是看清了不斷閃著光澤的黃色銅管和甲板遮篷上的條紋——能看清的不過也就這些。艾達麗亞號像幻燈片上的一艘魔法般的輪船,穿過領事館這一彎明亮的小世界,遠去了。若不是那一小團仍留在海邊上空的煙霧,這船就好像一個非物質的東西,是他空白腦子裡的一片幻覺。
格迪走進辦公室,坐下來閒翻著他的報告。如果說讀了報上那篇文章後他心沒有為之而動的話,艾達麗亞號的平靜駛過使他更是如此。它帶來了平靜安寧的氣氛,一切不安都化為烏有。他懂得,人有時候抱有希望卻不一定能意識到希望。現在,既然這船從兩千里以外而來,經過時又沒發出任何信號,那麼他無意識中的自我也不必再依戀過去了。
吃過正餐,太陽下落到山的後邊去了。格迪到椰樹下那片小沙灘上走了一會。風朝岸上柔和地吹著,海面上蕩起鱗鱗水波。
一束小激浪發出一陣輕柔的「窸窣」聲,鋪白沙灘,隨之夾帶著一個圓而閃亮的東西。這東西隨著潮落跟著滾了回去,但當潮水再次湧來時,它被沖上了岸灘。格迪便把它撿了起來。原來,這是一個無色玻璃製成的長頸酒瓶。瓶塞被緊緊地卡在瓶口內,末端用深紅色的蠟封了一層。瓶裡只有一張看上去像紙的東西,由於在塞進去時經過了一番處理而變得皺皺巴巴的。在封蠟裡面是封印,好像是一隻圖章戒指的印記,上面有幾個綴在一起的縮寫首字母;但那印記是匆匆做成的,那幾個字母肯定是一個巧妙的字謎。艾達·佩恩總是戴著一隻圖章戒指,而不太喜歡其他手飾品。格迪認為自己能猜出「IP」(暗指艾達·佩恩這個名字的首字母縮寫)這兩個熟悉的字母;為此,他全身感到一種奇特的不安。她無疑就在他剛才看到的那艘船上,而這件勾起對她回憶的東西比看到那艘船顯得更直接、更親切。他回到屋裡,把那個瓶放在桌上。
他扔下帽子和外衣,點上燈——因為夜幕猛然間已罩住了短暫的暮色——便開始認真研究這件海上打撈品。
他把瓶拿到燈邊,仔細地把玩著。他推測,那裡面是一張雙面便箋,密密麻麻寫滿了字;此外,這紙的型號大小和色彩濃淡與艾達一貫用的是一樣的;再者,最使他放心的是,這手跡是她的。這瓶有缺陷的玻璃使反光變形得很厲害,他認不出一個字來;但某些大寫字母,他看出了全貌。他敢肯定是艾達的。
格迪把瓶放下,在桌上並排擺出三支雪茄。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既困惑又快樂的笑意。他把他的汽蒸椅從走廊上搬進來,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他要一邊思考這個問題,一邊抽完那三支雪茄。
因為這已經成了一個問題。他真希望他沒有發現這個瓶;但瓶已經在那裡了。為什麼它竟會從海上漂來?哪來的這麼多煩心的事,打亂了他的安寧?
在這塊讓人喜歡空想的土地上,時間顯得大大過剩。他已養成了即便對芝麻小事也要作反復思考的習慣。
他開始推究與這個瓶子故事有關的種種怪論,但馬上又一條條地推翻了。
處於遇難或無法使用之危境中的船隻,有時候會拋出這類不太可靠的信使去求救。但不到三小時前,他還看到艾達麗亞號既安全又快速。設想一下船員嘩變,把下面的旅客關了起來,那資訊是來乞求援助的!但是,假定真是這樣一種不太可能的暴行的話,哪些焦慮不安的俘虜們會用上四頁篇幅、不辭辛勞地認真寫出去營救他們的依據。
這樣,通過排除法,他很快排除了那些更不可能的推論,而縮小到——儘管不大情願——那個比較能夠站得住腳的推論,即,這瓶裡裝著一份給他本人的信息。艾達知道他在柯拉里奧;她一定是在遊艇駛過、風正好向岸邊吹的時候拋下這個瓶的。
格迪一得出這個結論,便雙眉緊鎖,嘴角倔強地緊繃著。他坐著,從門道那兒望出去,只見成群的螢火蟲飛越在寂靜的街道上。
如果這是艾達傳遞給他的資訊,無非是她主動表示妥協,其它還能意味什麼?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為什麼不使用郵遞的途徑而選擇這種不可靠的、甚至是輕率的通訊方式?空瓶裡裝一張字條,然後投進大海!這事做得有些輕薄無知,如果不是真正輕蔑無禮的話。
這一想法挑起了他的自尊心,並使他剛才因發現瓶子而產生的激情消退了。
格迪穿上外衣,戴上帽子走了出去。他順著一條街來到那個小廣場旁邊;那兒,一支車隊正在演奏,人們無憂無慮,懶洋洋地閒逛著。幾個怯生的少女,因為螢火蟲騷擾她們烏黑發亮的辮子而急得團團轉,她們用羞怯但諂媚的眼神看著他。空氣因菊花和香橙花的味道而顯得沉悶。
領事在伯納德·布朗尼根的房前停住了腳步。波拉正在走廊裡的一副吊床上盪著。聽到格迪的聲音,她站了起來,像一隻出窩的鳥,臉蛋紅撲撲的。
他被她那一身裝束迷住了——她穿了一件荷葉邊的平紋薄衣,套了一件小巧的白色法蘭絨短外衣,全都製作得勻稱得體。他提議去走一走,於是他倆走出去,走到山坡上一口印第安人的古井邊。他倆坐在井欄上,就在這裡,格迪說出了早就想說而一直未說出的話。儘管他早有信心她不會拒絕他的,但此刻看到她一往情深地徹底歸順,他仍覺得喜悅無比。這兒的這顆心無疑是充滿愛和堅定不移的。這兒沒有變卦,沒有懷疑,也沒有那套吹毛求疵的陳舊標準。
當天晚上,格迪在波拉的門邊吻了她。他以前從沒感到這樣幸福過。「在這塊空幻的安樂鄉,一旦住下來,就躺下不走了。」這種生活對他來說,正如一直對許多水手來說,既是最容易的,也是最美好的。他的未來將是美妙的。他得到了一塊沒有毒蛇的「樂園」。他的夏娃將真正是他的一個部分,未曾受到過誘惑,因而使他更覺快活。他今晚作出了這一決定,他的心充滿了安詳和愜意。
格迪一路吹著口哨,哼起那首最美好、最傷感的愛情之歌《燕子》,回到了住所。剛進門,他那隻馴服的猴子便從書架上跳下,歡快地吱吱叫著。領事走到桌邊,想取幾顆他平時放在那兒的堅果。在昏暗的房裡,他的手伸過去,恰好碰著那個瓶。他驚跳了一下,好像碰著了一條毒蛇的冰冷身子。
他忘了那個瓶還擱在那兒。
他點上燈,給猴子餵食。然後,不緊不慢地,他點上一支雪茄,手裡拿起那個瓶,沿著小路朝海灘走去。
天上有月亮,大海真是美極了。微風每到晚上便改變了方向,此刻,正一個勁地朝海上吹著。
走到水邊,格迪使勁把那個未曾打開的瓶子扔向遠處的海中。它消失了一會,接著冒了起來,好像變長了一倍。格迪一動不動地站著,觀望著它。月光非常明亮,他能看見它隨波上下起伏。慢慢地,它遠離了海岸,一邊離去一邊波動發光。風正把它帶向大海深處。很快它變成了一個小點,偶爾有間隔地模模糊糊地顯露一下;再接下去,它的神秘便被大洋更大的神秘吞沒了。格迪站在海灘上,一動不動,吸著菸,看著遠處的水面。
「西蒙!——喂,西蒙!——快醒過來,西蒙!」一個洪亮的聲音在水邊叫道。
老西蒙·克魯茲是個混血漁夫兼走私者。他就住在海灘上一個小棚屋裡。他剛剛睡著便這樣被叫醒了。
他趿上鞋子,走了出來。英烈殿號的一隻小船停在那兒,船上的三副是西蒙的一位熟人;另外還有水果船上來的三位水手。
「上岸去,西蒙,」那位三副叫道,「去找格里格醫生或古德溫先生,或任何跟格迪先生是朋友的人。把他們馬上帶到這兒來。」
「我的天啊!」西蒙還有點睡眼惺忪。「格迪先生沒出什麼事吧?」
「他在那張油布下。」三副指著那只小船說道。「他快被淹死了。我們當時從汽船上看到他在離岸將近一里的水面上發瘋似地游著,追著一個朝外海漂流的瓶子。我們放下輕便快艇,朝他駛去。他幾乎快要抓到那瓶子了,但就在那時,他精疲力竭,沉下去了。我們及時把他從水裡拖出,也許他得救了,但要看醫生的最後決斷。」
「一個瓶?」這老頭問道。他擦了擦眼睛,還沒完全醒過來。「瓶在哪裡?」
「在那遠處什麼地方繼續漂著。」三副對著大海豎起拇指說道。「快去吧,西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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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昭君在匈奴:逼嫁繼子 親子被殺(二)| 知史百家
歷史春秋網
(續)
公元前33年,南匈奴呼韓邪單于第三次來朝,他附帶了一個政治條件——迎娶漢女,自請為婿。說來可笑,呼韓邪大約40歲,與漢元帝年齡相仿。本來雙方「相約為兄弟」,是平起平坐的好哥們兒,一旦結親,單于豈不小了一輩?
匈奴原是漢朝的死對頭。公元前201年,漢朝開國不久,劉邦便率領32萬大軍對匈奴用兵,結果,被40萬敵軍圍在了白登山(今山西大同東南一帶),活活地困了七天七夜,劉邦服軟了。逃回長安之後,劉邦便千方百計討好匈奴人,靠送金銀布帛、茶葉美女混日子。直到漢武帝時代,胳膊腿粗了,軍事和外交才佔了上風。呼韓邪時期的南匈奴,已遠非昔日橫勇無敵的大匈奴,他們「一邊倒」,溫和親漢。這次,他興沖沖地跑進長安,就是要實施「和親大計」,迎娶一位漢室公主,替代剛剛過世的老婆。
漢元帝爽快地答應了這門政治婚姻,送幾個女人算什麼?天朝有的是。和親,是妥協的產物,如今不用那麼低三下四的了,漢朝皇帝以居高臨下的姿態「賞親」:傳旨,在宮中物色五名人選,供單于定奪——「掖庭」也被劃進了這個圈子。王昭君聞訊,應聲而起——嫁!哪怕天涯海角,隨雞隨狗,也強於這口活棺材。弱小的女子,敢在人生的牌桌上賭一把,相當不簡單!此刻,她只屬於她自己,把全部籌碼押了上去。
後人誇耀王昭君,如何以大局為重,遠嫁和親;又如何出於民族大義,忠君愛國……其實,遠嫁,是迫不得已的「下下策」。還有其他選擇嗎?但凡有一線之路,誰肯遠離中原,跑到「蠻夷之地」,投入一個野蠻人懷裡?好歹機會來了,總得把自己處理出去——就這麼簡單。
王安石寫過兩首《明妃曲》,其中一句說:「漢恩自淺胡自深,人生樂在相知心。」前因後果,足以解釋王昭君出人意料的舉動。且把大義凜然、慷慨悲壯的口號擱一邊,首先是「自救」,她希望像人一樣地活著。
這回,輪到漢元帝鬱悶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身邊竟有如此傾國傾城的絕色佳人。《後漢書•南匈奴列傳》裡繪聲繪色地寫道:「(昭君)豐容靚飾,光明漢宮,顧影徘徊,竦動左右。帝見大驚,意欲留之,而難於失信,遂與匈奴。」
美吧?美也沒您皇帝什麼事兒了,立馬就是單于的人了。漢元帝啞巴吃黃連,呼韓邪則睜大了驚喜的雙眼。這位草原長大的匈奴首領,從沒見過這樣光彩照人的中原女子。其實,他是歪打正著,撿了一個天大的「漏兒」。
一連串的「未知」糾結著:昭君不知前途,單于不知所措,皇帝不明就裡……大殿上,群情亢奮,感覺怪異。潦草捆綁的「和親大事」就這樣板上釘釘了。
漢元帝無限哀婉地做起了順水人情。朝廷的封贈格外慷慨:為紀念和親,先把「建昭」的年號改為「竟寧」——祈望和平、安寧的意思;又封昭君為「寧胡閼氏」——這個稱號帶有明顯的歧視色彩,翻譯過來就是:安撫胡人,做匈奴單于的正房太太。還好,不是小老婆,是正印夫人。呼韓邪哪裡顧封號背後的潛台詞,他笑呵呵地接受了。對他來說,只要迎請這位如花似玉的漢朝女子做新娘,就足夠了。
朝廷又賜給錦帛28000匹,絮16000斤,以及美玉金銀無數。漢元帝格外多情起來,他親自餞行,送出長安十餘里。望著昭君的氈車、駝隊消失在長河落日中,42歲的皇帝淒淒惶惶,悵然若失。殊不知,他生命的最終驛站也不期而至。四個月後,元帝駕崩,成帝變作漢宮的新主人。
黃葉滿長安。王昭君在夕陽深處留下最後一瞥,便隨著自己陌生的丈夫,駛向了茫茫大漠。大約走了一年,總算到了匈奴婆家。初夏時節,處處水草豐美,馬躍羊奔。沸騰的匈奴人,熱烈歡迎這位新「閼氏」。20歲的王昭君與40歲的呼韓邪並轡而行,笑容可掬地檢閱著自己的臣民。似乎,這位秭歸山坳裡的漂亮姑娘,終於在高原草坡上找到了愛情與幸福。
是麼?恰恰相反,等待她的,是此起彼伏的感情災難。
其一,思鄉。
王昭君原籍南郡秭歸,那可是片膏腴之地。菜花盛開,金燦燦的;綠陰遍地,濕潤潤的;橙紅橘綠,魚白蟹黃……如今,荊楚風物都成了長夜無眠的懷想。匈奴是另一番天地,野風呼嘯,荒草起伏。儘管天高地闊,空曠遼
遠,可是,想吃一碗軟爛粘滑的大米飯,有嗎?想喝兩口馥郁清香的明前茶,有嗎?家鄉緲緲關山遠,王昭君夜夜都夢見回娘家,可惜,是夢,做不到,唯有撕心裂肺地思念。
據說,昭君的兄弟沾了姐姐的光,因「和親之功」,他被漢室封為「侯爵」——這是多少邊關戰將「渴飲刀頭血,睡臥馬鞍心」的政治理想啊!王家小哥搖身一變,做了親善大使,他多次跑到匈奴那裡,和遠嫁的姐姐團聚。其實,越這樣零敲碎打,王昭君越不解渴,越想家。
其二,喪夫。
昭君似乎應該知足了,呼韓邪單于並非「只識彎弓射大雕」,反倒是個地道的性情中人,頗有幾分俠骨柔腸。老夫少妻,百般恩愛,這也算「摸黑」撞上了好姻緣。哪兒成想,剛熱湯熱水地過了一年多,閻王爺便招走了呼韓邪。被窩兒還沒暖熱乎呢,就守起了寡。昭君身邊只躺著剛剛降生的小男孩兒——伊圖智伢師。孤兒寡母,無依無靠,往後的日子怎麼過?
其三,再嫁。
王昭君夢寐以求的就是回中原。呼韓邪死了,冷酷的政治遊戲也該收場了,她迫不及待地上了一道表章。孤苦伶仃的小寡婦還能替朝廷做什麼呢?開開恩,放我回家吧。
按理說,這點要求並不過分,皇帝一句話,王昭君的心願便徹底了啦。可是,命運偏偏跟她作對。呼韓邪新喪,南匈奴面臨新的權力重組,漢成帝冷淡地拒絕了昭君的請求。
此時,果然橫生枝節。呼韓邪的繼承人,也就是呼韓邪與前妻所生的兒子——雕陶莫皋繼位,尊號複株累單于。新單于,竟然「惦記」上了王昭君。
游牧民族的風俗,在漢人眼裡極為野蠻。《漢書•匈奴傳》裡記載:「匈奴父子同穹廬臥。父死,妻其後母;兄弟死,盡妻其妻。無冠帶之節,闕庭之禮。」也就是說,養子有權得到後媽。雖說名分差一輩,年輕的複株累卻和王昭君是同齡人。哪有英雄不愛美人的?小伙子早就盼望把如花似玉的昭君娶過門來。這種意願,大大方方地擺上了桌面。
王昭君先是驚愕,繼而羞憤。這叫什麼事兒?後母、養子,談婚論嫁,瘋了吧!任何一個深受中原文化浸潤的人,都不能接受這種離經叛道的「亂倫」行為,何況是知書達理的王昭君?她心驚肉跳地發出了「乞歸」奏章,可惜,盼來的卻是冷水潑頭。
《後漢書•南匈奴列傳》記載:「成帝赦令從胡俗。」「從胡俗」,短短三個字,葬送了王昭君。不情願有什麼辦法?聖旨在,胡俗在,無可奈何。你的身體隸屬於漢室;命,也捏在皇帝手心裡。換句話說,必須無條件服從,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咬碎銀牙,也得接受。
王昭君失魂落魄地走進了複株累精心佈置的新房……
其四,殺子。
伊圖智伢師,是王昭君與呼韓邪的骨肉;孰料,小孩子也成了複株累的眼中釘、肉中刺。伊圖智伢師的血統,構成了潛在威脅,他既是複株累同父異母的「兄弟」,又是新媳婦帶來的「養子」,由兄弟到父子,無所謂;但誰能保障這小傢伙羽翼豐滿之後,不篡奪單于大位?複株累有自己中意的接班人,為了永絕後患,不得不搶先下手,斬草除根。
《南匈奴列傳》記載:「初,單于弟右谷蠡王伊圖智伢師,以次當位左賢王。左賢王即是單于儲副。單于欲傳其子,遂殺智伢師。」一殺百了,至親骨肉值幾個錢?政治,有自身的玩法,不能套用世俗道德。
玩權術,王昭君相當外行。她只能做痛苦的看客,眼睜睜地註視著匈奴王廷骨肉相殘。一邊,是年幼無知的兒子;一邊,是同床共枕的丈夫。最終,伊圖智伢師死在了複株累手上。
人類社會同自然界的生存法則驚人地相似。每逢王者興替,獅群就來一場血腥屠殺。新一任獅王肆無忌憚地霸占所有母獅的交配權,把那些歡蹦亂跳的小獅子活活咬死——它們都是前任的「孽種」,一律幹掉,換成自己的骨血。
王昭君痛苦地彈撥著琵琶,驚悚地回憶屠戮骨肉的動物性……
其五,寡居。
反正已經嫁給沒任何血緣關係的「兒子」了,複株累就是王昭君的「第二任丈夫」。此後的11年,是王昭君人生最穩定的時期,她又生下了兩個女兒。冷清的氈房裡,照進了明媚的陽光,傳出了孩子清脆的歡笑聲。
真不錯,沒有戰爭,遠離殺戮。西漢與南匈奴相安無事,互不滋擾。因為王昭君作為「閼氏」的特殊地位,雙方的太平景象居然維持了將近半個世紀,直到王莽篡政才告「崩盤」。難怪有人把王昭君與西漢名將霍去病相提並論:「邊城晏閉,牛馬布野。三世無犬吠之警,黎庶忘干戈之役。」這種局面,是王昭君畢生最有力、最得意的一筆。僅此一筆,足以青史標名,萬古流芳。
很遺憾,後世的旌表無助於不幸的婚姻。公元前20年,複株累單于又死了。這回,沒人迫使王昭君改嫁了。朝廷似乎早把她忘了,長安沒再發布新的指令。
昭君又寡居了一年,也撒手西去。那年,她只有33歲。這個美貌絕倫而又多災多難的奇女子,曾大膽地選擇了自己的命運,她扎根在茫茫的高原草地上,像一棵耐旱而茁壯的野草,頑強地活了下來。她一嫁再嫁,生兒育女。12年,無邊歲月,遠比人們的想像更悲慘、更淒涼。
昭君墓,靜臥在黃河邊,青山下。涼風冷月,野花衰草。一切都過去了,沒人再來打攪她。秭歸的菜花盛開,遍地金黃。可嘆,那位明眸皓齒、楊柳細腰的美女,再也回不來了……
(二之二,續完)
(本文由「歷史春秋網」授權「知史」轉載繁體字版,特此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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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葉板根哪裡撿 在 豬豬隊友 Scott & Wendy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豬豬隊友環遊世界 第 70 天【吉爾吉斯】
日記 062「爬山學到的事,用溫柔對待世界」
和沙發主 Elvira 一家道別後,匆匆搭上計程車趕到 Devid 的青旅與他會合。Devid 是我們在塔吉克認識的義大利人,在塔吉克一起走過幾段旅途,前天又驚喜地在吉爾吉斯意外碰面。
他本來昨天就要和另一位在青旅認識的義大利背包客一起去 Ala Kul 登山,但聽說我們也想去,特地延後一天行程等我們一起上山。
「今天要爬 18 公里,六小時,妳準備好了嗎?」在公車上 Scott 問我(警告我)。
「還沒。」我是真的還沒,上次爬頌湖的傷還沒完全好,大小腿都還是痠的,想到又要爬山就全身無力。但是有什麼辦法呢?都來到這裡了如果就這麼經過可能更不甘心吧。
12 點 15 分,我們搭乘蘇式小巴抵達登山口,正式開始一天的健行。
今天我們會在 Altyn-Arashan 的山屋住一晚,明天再繼續往上爬到 Ala Kul。到 Ala Kul 的路程我們都聽說過很難,來回需要十幾個小時,聽說五十度的陡坡只能用屁股坐著下山。
這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心得嚇得我心慌,我們不知道以我們的體能有沒有辦法走上去,只能先上山再看看了。
好在今天的路程雖長,垂直上升只有六百公尺,是我有自信可以好好爬完的坡度。(經歷過頌湖一天連爬九小時,爬到大哭、爬到跛腳的經驗,好像真的對於自己的體力比較有信心了,或許是意外的收穫吧,人是會成長的)
坡度真的很平緩,幾乎可以說是完全不會喘、不會累,比起登山或健行,甚至可以說是午後散步。
天氣很好,太陽雖大但微風徐徐吹得很涼爽,路旁的樹已經轉為楓紅色的,溪水潺潺流過迴盪在山谷,我們一邊聊天一邊走路,心情也很明亮。
一點 15 分,我們已經走了一個半小時,剩下十公里,四個小時。遇到下山的韓國遊客告訴我們山上的雪深到膝蓋, Ala Kul 已經上不去了。
有點擔心,不過無論如何,我們今天都必須走到 Altyn-Arashan 的山屋住一晚,或許到了那裡再問問看當地人我們到底還有沒有可能繼續往上爬吧。
兩點,一輛蘇式小貨車經過,車主拉開門示意要載我們上山。這輛車來得正是時候,連續走了兩個半小時也差不多開始累了。
小貨車裡沒有座椅,我們盤腿坐在地板上,跟著崎嶇的山路搖頭晃腦的,是個太特別的體驗,又在搭過的便車車型中添加了一項新成就。
其實我們剛剛在路上曾經遇到過這輛小貨車,因為它長得很特別、很有年代感,像是蘇聯時期的軍用車,那時 Scott 興奮地拿起相機錄影,只是小貨車的車主很不友善,在開過我們的時候用力敲打窗戶,可能是在跟我們說不要拍吧。Devid 也看到了,還特地跟我們說他覺得那個車主很有攻擊性。
因為山路很多石頭,小貨車經過我們以後只能克難地在石子路上緩慢前進,沒多久我們又遇上了。
小貨車正在和另一輛車會車,石子路已經很難走了,轉彎處又更窄,兩輛車費了好一番功夫才錯身,
我們走過小貨車的時候車主掉了一瓶水,我和 Scott 從旁邊走過,但是 Devid 蹲下把水瓶撿起來遞給了小貨車的車主。
接下來的故事你們就知道了,小貨車會完車再次經過我們的時候停了下來,主動拉開車門邀請我們上車。
這只是一個很小的故事,甚至還有點無聊,但是很觸動我。
第一次見到小貨車司機的時候,我們都覺得他很兇、很不友善,所以再次遇見的時候我們也沒有想要幫他撿起掉落的水瓶,即使只是舉手之勞。但是 Devid 撿起來了,或許是這個小小的動作讓小貨車司機覺得我們是好人,或許讓他有點愧疚剛剛對我們不太友善,我也不知道,但是他的態度的確改變了很多。
不是一定要以德報怨,我可能還是沒辦法那麼偉大,但是今天以後我會時時提醒自己更良善待人,世界或許會因此變得更友善和柔軟。
下車以後我們和車主道謝,Devid 甚至還跑回去遞給車主幾塊餅乾。
Devid 是我少數看過非常善良的人,並不是他真的做了什麼了不起的大善事,而是與他相處的過程裡可以感覺到他對這個世界充滿著愛和包容,能在旅途中認識他、和他變成好朋友、甚至一起旅行,是很幸運的事。
小貨車幫我們省了一個小時的路程,一隻長毛黑狗不知道從哪裡跑來,牠很親人,搖著尾巴對我們示好。
Devid 幫牠取名 Franco,沒什麼原因,Devid 遇到的每一隻狗都取名叫 Franco。
然後 Franco 就一直跟著我們了,我們停下拍照的時候牠會跟著停下,好像在等我們,我們繼續走牠也會跟著,有時走在前面,有時走在後面,有時會跟在我們腳邊,有時會靠上前來讓我們摸一摸牠才又繼續往前走。
路面開始有點積雪,遠方的山已經覆滿純白的雪,針葉林一根一根細細地插在雪地上,午後的陽光灑了一地,心情更好了。
三點半,我們走到最高點。
坐下來吃了幾塊餅乾充饑,也給了 Franco 幾塊,
Franco 是很溫馴乖巧的狗,看到我們在吃東西也沒有著急地撲上來,只是搖著尾巴靜靜等待我們把食物丟給牠。
下午四點,抵達今晚的山屋。可能因為是淡季,山屋看起來有好幾間房和床位,但房客只有我們三人而已。
我們談好價錢,含早晚餐一晚臺幣 400 元,放下背包趁著天還亮走到附近的天然溫泉。
嚴格說起來的話溫泉並不算太熱,如果期待著燒燙的泉水可能會很失望。
體感溫度大約 37 度吧,泡久了還會覺得有點冷,但是聽著湍急的溪水聲、面對銀白的雪山景,享受露天硫磺溫泉仍然覺得充滿幸福感。
2019.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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