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一定要好呢？就讓不好去面對好吧！」
晚上跟之前華碩設計部的好同事吃飯，十六年前的回憶歷歷在目，一時感動，想找出當時寫的文章給大家看，沒想到看到了這篇，2013年躁鬱症發作，獲救後寫的文章。
人生是奇妙的旅程。
那些因小事、無以名狀、無能為力的擊垮，盼能牢牢記住，並感謝至今仍舊美好的每一刻。
#而我們就這樣殘破不堪的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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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有網友比讚，於是重溫了這篇舊文章。
一眨眼生病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何其有幸，如今可以平順地過每一日。
如果我可以好好過日子，你們一定也可以。
將這篇再次送給每位，跟曾經的我一樣，被情緒困擾的人。
。我的精神科醫生。
每三個月都要去雙和醫院找李信謙醫師，想想也都六七年了。有時會聊些什麼，有時只是笑笑討論最近好嗎，也有我對於相隔十年卻想自殺哭個半死，怪罪自己。他擔憂到，我這樣看待自己，是否要送去療養的時候。
這次，有點不一樣。在候診時，有個男人喊著：「○○○董事長我愛你！」雙手合十講了好多次，旁邊的人，有人譏笑，有人害怕。我覺得不捨，甚至差點動怒說：「這不是玩笑好嗎？」
他的特殊狀況可以插隊，所以之後輪到我。
進去之後，我問醫生說：「我不討論病人隱私，但他是精神分裂嗎？」
醫生說：「不是，他只是工作壓力太大，所以才會失常，但他不會傷害任何人，只是一直重複同樣的話。」
「這什麼病啊？」我問：「躁鬱？憂鬱？精神分裂？」
醫生說：「都不是，他只是壓力大，平常很好，但發作時就這樣。」
「這樣無法工作吧。」我說。
「當然啊！」他輕描淡寫地回答。
然後我想起他在跟醫生聊天時，那密閉門，都可以傳出他悲哀並無力重複說著：「醫生請你救救我。」
我問醫生說：「我以為你會幫他打鎮定劑。」醫生沒有回答，反而是後來聽到，陪我來看診的弟弟說：「他好像漫畫改編的日劇《心理醫師恭介》不隨便用藥啊！」那時，我笑了。
這特別的時刻，反而跟醫生意外地聊了很多。他問我好不好啊，我說：「還可以啊！」他說，有個「還」字，聽起來很游移。
他如此了解我反而讓我不好意思，於是我說著：「我的朋友出意外了，這件事讓我反思，從二十歲開始，每次我發病總是想要離世，我用了許多不怕痛的方法，次次送去急診室，每次總覺得生命要結束很難。但她卻如此脆弱。」
醫生說：「生命是不能這樣計算的。」
我看著他，他總是能讓我誠實。
「我的感覺很奇妙……」不像以往的哭訴，鎮定地說著：「活到現在，我遇過壽終正寢、疾病猝死、自殺身亡，這是我初次發現，所謂『意外』，不知生死卡在那，無能為力，只能用眼淚懇求著希望，找些小小怪力亂神或自然療法。感傷的是，朋友只是遇到點困擾，想出去散步釋放，卻遇到這樣的事。想起來我好糟糕，十五年來，四次發病，屢屢想要離世，膽小地只敢吞藥，噁心地只願逃避。我還活著，以為死去很難，而我朋友遇到這種事。」
醫生說：「不是這樣的，很多人覺得精神疾病的人糟蹋自己，但那是無法抗拒。那樣生命的抗衡跟痛苦，沒人想要。」
我說：「是啊，但這次有進步喔，有用力哭，跟朋友訴苦，再也沒有假裝堅強。」
「那很好啊，最近吃藥好嗎？」
「還是早晚要吃耶，雖然已經減藥很多，但沒辦法像最早期只要一天一顆，只要早晚缺少，身體就會不適。」
「妳一定還有過不去的關，不管是金錢壓力、還是工作困擾，這些事情讓妳溢滿了，會好的，總有一天不用吃藥。」他說。
「我也希望啊，但有一天懷孕我們再煩惱吧！」他笑。
醫生，總是用看似平靜的方式安慰我。他是精神科醫師，不是心理醫生，他沒必要跟我講這麼多，可以像很多醫生草草開藥就好。但他就是這麼溫暖。他減去了我以往重度依賴卻副作用很多的鋰鹽，他抵死不給我吃人人認同的睡眠強藥思丁諾克斯。屢屢調配適合我的藥物。讓我可以融入社會。
最幽默的是，他說了：「世上有很多人都有問題，就像妳必須看診，別人可能酗酒、嗑藥，大家都有自己的問題。」
我笑著說：「我喝酒啊，但現在不在心情不好時喝酒了喔！」
他說：「沒關係，可妳要相信，生與死是我們無法控制的。妳朋友遇到這樣的狀況，並不代表妳發病時尋死是羞恥。」
我說：「嗯，但我學會生命的價值，我會加油的，不讓疾病再度擊倒我失控。」
然後我們說著：「十月見喔！」
然後他笑著：「好啊，到時候可能會換個樓層。」
這是個多無聊的對話，但有他，真的好幸運。
每次進診間他笑著說：「郁文妳來啦，抱歉讓妳等這麼久。」
突發狀況時說著：「我好擔心妳啊！」我大哭釋放。
叮嚀我：「這次就三個月的藥喔，有事趕緊來。」
在我說著，嘿，你們看診時間換來換去讓我很困惑。他小小親切抱怨著：「我也知道真的很煩啊！」
他成為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他是我交往最久的「異性」，他讓我相信，嘿，有一天妳會好，就算不好有我在。他不在意我那盡乎糾纏的問診。他讓我相信，就算是遺傳性躁鬱症，也會有擺脫開闊的一天，他相信我，可以自己控制藥物劑量。
這讓我很期待每三個月看到他的時刻。因為我永遠記得，當他知道，從二十歲後，事隔十五年，真正傷害自己被送去急診室時，他擔憂我，又擔心我會怪罪自己的表情。
他親切地說：「嘿，不要怪自己，我最怕妳怪自己，人生就是有些事情我們無法控制，重要的是面對，而不是困在『我就是辦不到』裡。」
謝謝你，信謙。
你讓我覺得，躁鬱症再也不羞恥。
謝謝你，信謙。
我好喜歡我們探討生與死，病與好的那刻。那瞬間，我們不是精神科醫師與病人，是種，想像中高調矯情，卻期望的，哲學家對話。
雙和醫院李信謙 在 哲學哲學雞蛋糕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心靈哲學的學術座談會，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去見識一下哦。（現場與外籍學者可能會有英文對話，不過沒有即時翻譯）
主持人
蔣永孝（台北醫學大學神經損傷及再生研究中心暨附醫神經外科 教授主任）
與談人
Georg Northoff （台北醫學大學醫學人文研究所客座教授、加拿大渥太華大學心理衛生研究所心智腦影像暨神經倫理學組主任）
釋惠敏（法鼓文理學院 校長)
藍亭（台北醫學大學人文暨社會科學院院長)
李信謙（台北醫學大學醫學系人文學科暨雙和醫院精神科主任)
主題
到底是心靈指揮大腦? 還是大腦控制心靈?
微意識的植物人可被喚醒?
憂鬱症患者可以擺脫輕生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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