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與未來](六之三)
國安法第一審唐英傑案,專家證人解釋「光復香港。時代革命」的作供進入了一個新階段。控方專家作供後,辯方向自家邀請的學者提出問題。今天較後時間,代表律政司的主控官向辯方專家學者提出盤問,雙方攻防火花四起,加上法官們的提問,法庭裡關於歷史、學術、法理辯論,討論層面甚廣。
代表律政司的署理刑事檢控專員周天行,在早上較後時間,開始向港大政治及公共行政學系教授李詠怡提問。周天行戴着金屬框眼鏡,右手長期拿着原子筆,在擱在木架上的滿有螢光筆筆跡的文件上做筆記。每問畢一條問題,就會動手在文件上寫一點東西。
港大教授李詠怡(Eliza)這天穿了灰色線衫上衣,在上面加穿黑色西裝外套,她表情不多,語調大部份時間平穩,但有些時候,還是會表現出驚訝的語氣。
法庭是個講究用字精準的地方,然而當周天行以司法常用英語詞彙向社會科學背景的Eliza發問,雙方已經就問題的用詞爭辯起來。
周:「光時口號,梁天琦是創作者(creator)?」Eliza強調, “creator”只適用於聖經形容創造天地的上帝,但漠視了梁天琦參選之前,『光復」二字已經在社會上有人使用,故她認為應稱梁為 “improviser”(有二次創作的意思,或在前人的根基上再創作的含意)。
周:「Does slogans represent political agenda?」(口號是否代背後有政治議程?) Political Agenda可解作一些潛在政治訴求。
Eliza追問:「甚麼叫represent?」周天行於是提出兩個詞語代替represent. “regarded” “considered”. Eliza有點莫名奇妙,她回應道:「口號是口號,政治議程是政治議程,兩件事是不同的。」這個問題最後不了了之。
在重點主題上,雙方糾纏良久。例如有一段,討論到「主權Regime」這個主題。周天行前請Eliza回答香港是否中華人民共和國一部份,Eliza答是。
周專員再追問:「若我問妳,要從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去光復主權,是否代表必然要推翻政權?(To reclaim the sovereignty from the PRC, does it necessarily mean to overthrow the Regime?)」
三位法官之中兩位,陳嘉信和杜麗冰均追問周專員:「那一個政權(Which Regime)?」周專員垂頭找文件約六秒,再說:「香港的政權。」
Eliza回答道:「這條問題很混淆,香港從來都不是獨立國家,何來主權?又何以光復?而且Regime在政治學上不只解作政體,也可用在經濟或貿易概念上。你問的『光復香港主權』和『推翻香港政權』是兩回事,我不知道怎樣把兩者放一起。」
周專員用十二秒再找筆記,改為問,即是把香港從中華人民共和國分割出來。Eliza回答:「『推翻政權』又和『分裂香港出來』是兩回事。香港從來都不是主權國,怎樣去恢復其主權呢?實在有點荒謬(absurd).」
Eliza說:「我有點被混淆,這裡有不一致之處。『光復』是關於『過去』,想回到一個舊的狀態;而『港獨』是『未來式』,我不知道如何把兩者放在一起。」
周再指,若說話的人從來不接受香港是中國一部份呢?Eliza指:「這裡要涉及太多假設,才達致你所說的總結,對我來說 doesn’t make sense。」
過去,將來,今天的審訊,又再把法庭變成時光機,從1360年的元朝,再拉到近代中國史的文革,再提及到香港殖民地時代,再回到近年香港社會運動的脈絡。
上周五,辯方報告裡提及元順帝因為想花費修建皇宮,被臣子勸阻,稱要「光復祖宗之業」,Eliza指,元順帝說此話時仍在帝位,故認為「光復」不一定涉及推翻政權。
周專員今天追問Eliza,知否元順帝說這話的背景,正是元朝「紅巾軍」把蒙古皇宮燒毁,元順帝覺得失去了「上都」(今內蒙古多倫西北,其中一個首都)感到羞辱,故「光復」是涉及祖宗國土之爭。
Eliza則認為,陳祖仁作為臣子寫此段文字,一直讀下去,並不是談及實質國土的失去,「業、大業、功業,不只是關於國土和政權,而是古時皇帝與皇朝如何看待皇帝正當性,就是作為天道承繼者,那個授權不只是談及土地,而是那個皇帝做了甚麼事跡。」Eliza說,她看了整篇古典,認為很清楚文中不「只是」談國土喪失。
然而,周專員曾經挑戰Eliza對中國歷史的理解。Eliza說,她在中學有讀中史科,但在大學副修世界歷史。周專員堅持要問:「妳有無正統的中國歷史訓練。」
Eliza反駁:「如果你想說,我只有中三程度的中史學識,我不會同意你的說法。作為學者,特別是研究香港政治的學者,我們常要去參考中國歷史,因為香港很多的發展和中史有緊密關連。我懂得看寫中文亦會讀文言文,作為學者我有能力去理解中史。」
周堅持要問:「我問正統的中史訓練。」Eliza如此回應:「如果你硬要這樣問(If that’s how you like to put it.)我沒有教過中國歷史科,我博士研究也不是中國歷史,你可以說我『正規中史訓練是到中三』」。
而作為控方專家的嶺大歷史系教授劉智鵬,今天打了紫藍色的間條領呔,整天坐在控方律師後,聽到他同意的觀點,有幾次認同地點頭。
劉智鵬曾經在他的報告中提及「革命」可以參考「文化大革命」之使用,是「文革」與「政治層面」有關聯的例證。然而Eliza卻反駁,「文化大革命不涉及政權更替,中華人民共和國沒有被推翻或被取代。」
專員此時拿出一份來自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官方網站的文件。文件名為《關於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文件於1981年公佈,為內地官方對文革定性的文件。
周專員把文件較後幾處,談及文革三個階段節錄,以英語讀出。文件內容節錄為:「林彪、江青、康生、張春橋等人主要利用所謂『中央文革小組』名義乘機煽動『打倒一切、全面內戰』;林彪反革命集團陰謀奪取最高權力、策動反革命武裝變的事件。這是『文化大革命』推翻黨的一系列基本原則的結果,客觀上宣告了『文革』理論的實踐的失敗。毛澤東、周恩來同志機智地粉碎了這次叛變。」
周專員繼續以英語朗讀:「在發現江青等人借機進行篡權活動以後,對他們作了嚴厲批評,宣佈他們是『四人幫』;1976年毛澤東同志逝世,江青反革命集團加緊奪取黨和國家最高領導權的陰謀活動。十月上旬,中央政治局執行黨和人民的意志,毅然粉碎了江青反革命集團,結束了『文革』這場災難。」
「煽動」、「內戰」、「奪取最高權力」、「叛變」、「篡權」等英文翻譯,由周專員讀了出來,在香港高等法院的一庭空氣中飄揚。
周專員讀畢,問,這份文件,與如何理解「革命」這詞,有關聯嗎?
Eliza深呼吸了一口氣,慢慢回答:「你知道關於『文革』這課題,曾經有多少人出版了多少本專門的書籍,有多少人研究過?我認為要小心使用這資料。」
周追問下去:「這份資料有相關性嗎?」糾纏一會,Eliza答,「我不會改變我原來的看法(關於文革不是關於政權更替)。周再追問下去:「那妳認為文件那一部份不合乎事實或不準確?」
此時,法官彭寶琴插嘴:「周先生,你要再修正你的問題。」法官杜麗冰接下去:「李教授(即Eliza)沒機會從頭到尾看全份文件,她怎回答你?」彭寶琴再說:「她這方面的意見也不太有相關性。」關於文革的討論,就此打住。
另一個有火花的議題,就是關於在光復社區示威中,有示威者拿着殖民時代的港英旗揮舞。Eliza指出,她沒有訪問過拿旗的人,不能知道每個人心裡想甚麼,但以她的閱讀(decoding),揮旗的人對香港2010年初的狀態不太滿意,想把香港恢復到以前的社會秩序。
杜麗冰法官追問:「回到殖民時期統治?」Eliza回應:「或許是那種生活方式。」杜官接着問:「那是一樣的(統治和生活方式),想回到殖民地的生活,和回到英屬殖民地是一樣的。」
Eliza說,她不同意。「我猜測,人們對殖民地時代一些東西懷念,或許是經濟結構,文化符號,我不知道。例如1997年7月1日,香港由殖民地變成香港特區,在社會、文化、經濟上,不是突然產生巨變。」
Eliza以社科學者概念再重申:「想回復英治殖民地,和香港獨立是兩個不能共容的概念。」
陳官追問:「恢復殖民地不是必然從中華人民共和國分割出來嗎?」劉智鵬專家此時在座上點頭。陳官再說,即使他同意Eliza所說,但邏輯上不是不通嗎?
Eliza再表示:「在狹義上及技術上可以說是,但法理上甚麼是分離主義,並不是我的專長範圍。我會問,香港要回到殖民統治,現實上可能性是零,故此我認為,揮旗者是要表達他們對現況的不滿。」
三位法官,此時先後兩次把座椅退後商議。陳官表示他要「收回『同意李教授』言論的說話,而且這句話,亦不代表我們三名法官的看法。」然而不久,三官表示要休庭20分鐘。休庭後,陳官澄清他對Eliza證供的理解,並請她再詳細解釋。
Eliza表示:「這裡涉及三件事。一。殖民地時代的生活方式;二。殖民時代的政體;三。追求港獨。而我認為,二。和三。基本上有矛盾。」意思是,兩個訴求是不能同時並行的。
Eliza亦補充,控方專家劉教授曾指「香港自治運動」是「港獨運動」,她想澄清,「以我所知,香港自治運動是受到曾任嶺大助理教授的陳雲著作《香港城邦論》啟發,陳雲一度為該組織做過advisor,後來離開了,但他們不是追求港獨,而是追求保護香港的政治、經濟、文化,支持『一國兩制』框架和原則,追求高度自治,只是覺得一國兩制實踐起來不及他們期望。」
盤問到了最後,周天行專員花了長時間,追問在光復行動中,一些示威者拿着或喊過的口號,例如「驅逐支那罪犯」「大陸人番大陸」等。周專員指,示威活動中,明顯有「反中共」及「支持港獨」成份,問Eliza是否認同「光復」二字意思,要參考這些「客觀事實」。
Eliza說:「我要強調,這些活動中的確出現了很敵意的行為,對內地遊客和水貨客,而水貨客亦不只有內地人,也有香港人從事水貨活動。示威裡,有語言暴力(verbally abusive),很強敵意(very hostile),我認為這些口號很不恰當,富侮辱性,甚至涉及歧視(racist)。」
Eliza指,但示威遊行裡,參加的人多樣。她舉例七一遊行,每年遊行有不同訴求的人在其中,包括性工作者,性小眾,宗教團體,甚至乎外傭,示威者之間的訴求不必然一樣,甚至可以有矛盾。故此,她堅持認為,社區的光復行動,主要訴求是關於公共空間秩序問題。
陳官追問,照片裡有人舉起「恢復英港。建立港人政府」口號,如何解讀?
Eliza答:「字面可解作『恢復英治時代香港』,但我們要問,這句不夠具體,『港人政府』究竟是指,『香港人由香港人去領導』(government led by Hong Kong people),還是『香港人的政府』(government of the HK people)?」
Eliza說:「如此這般,表達意思不明。而很多示威者都有點『詞不達意』(not coherent), 他們也不太清楚自己想要甚麼,但他們憤懣很大,就弄一點東西出來表達一下。」
周專員沒有放棄去追問,為何光復社區的示威者要舉港英旗幟。他問Eliza:「妳說示威者有不滿,所以去舉旗。但他們為何一定要舉旗,他們可以找渠道去投訴呀,例如向立法會議員申訴。」此時,旁聽席爆出笑聲。
Eliza再解釋:「示威的作用,就是向政府發放訊息,表達民間訴求,他們為何不向立法會議員求助,我不知道。」
經過了2019年和2020年,香港的街道,示威活動幾近絕跡;而立法會選舉,民主派議員亦在DQ潮下集體請辭,多個議員相継被控及入獄,而立法會選舉辦法亦大幅修改,按中央及港府宣傳,這是「完善選舉制度」。明天李詠怡教授會繼續作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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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安法首審專家證人系列(六之一):[Regime & Redeem]
7月2日控方專家劉智鵬作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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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安法首審專家證人系列(六之二):[Just Do it]
7月9日辯方專家李詠怡作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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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安法首審專家證人系列(六之三):[過去與未來]
7月12日辯方專家李詠怡作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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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安法首審專家證人系列(六之四):[知行合一]
7月13日辯方專家李詠怡及李立峯作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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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安法首審專家證人系列(六之五):[沒有誰比誰高貴]
7月14日辯方專家李立峯作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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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安法首審專家證人系列(六之六):[選櫻桃的人]
7月15日辯方專家李立峯作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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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辯方專家證人之一的港大政治及公共行政學系教授李詠怡離開高等法院)
香港及中國內地潮語構詞研究 在 Eddie Tam 譚新強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譚新強:下屆特首必須設KPI
文章日期:2021年5月28日
【明報專訊】近日香港疫情稍有改善,再次多了朋友聚會。有些是新朋友,有些是很久沒見的老朋友,可能湊巧,大多都非常關心香港和中國內地的發展,其中不少人熱心服務社會,身兼人大代表或全國政協等要職。在下能力有限,回饋社會的唯一方法只是每周寫寫文章,在YouTube頻道上講講我對一些事情的看法。承蒙錯愛,發現原來不少新舊朋友都有留意我的文章和視頻,頗有興趣跟我討論本港政經局勢。
我要首先再次聲明,我是一個毫無慚愧、毫不退縮,非常支持世界大同的「地球人」,極度反對過分的國家主義,因為很容易演變成非常危險的民粹和種族主義,假如美國再走極端一點,連核戰的風險都在上升!
我當然也是個地道香港人,熱愛香港和中國內地。但我早已解釋過,真正香港人必須保持過客心態(但內地人就不應有過客心態,未來有機會再討論)。從開埠之初的英國毒販,到解放後來到這裏的上海資本家,至近年才抵埗的內地商人,心態都一樣,「暫住」香港的原因包括逃避內地某年代的混亂,同時享受香港的中轉港(entrepot)地位兼低稅制。
香港尚算是個賺錢的好地方,有山有水,遠觀風景算不錯;但講真話,氣候潮濕炎熱,地小人多,衛生環境一向偏差;城市規劃和建設不止差,簡直頗為混亂和醜陋。英國人素以園藝(gardening)見稱,其他從前屬土如悉尼、温哥華和新加坡等,大都留下漂亮的植物公園,但不知為何,「green thumb」竟在港失效,留下的維園和「兵頭花園」(香港動植物公園)等,只充滿石屎,雜混花草一堆,草地更不准踐踏,令人搖頭嘆息!
發展小量郊野公園 能提供大量住屋土地
你可能會反駁,香港不是有西貢、大嶼山、八仙嶺等多個非常漂亮的郊野公園嗎?對,香港確擁有瘋狂不合比例之大的郊野公園,佔去了近40%面積,但這只因殖民地年代的港英政府,自私地亦聰明地知道香港,尤其新界只是「borrowed place, borrowed time」,所以根本毋須太着意發展,加上多位港督(尤其麥理浩)酷愛行山,所以就從1976年起,為市民提供此「福利」,劃出這些受法律保護的郊野公園,但亦從此埋下一個鼓吹不人道高地價政策的計時炸彈。到了今天,誰不知道只需撥出小量郊野公園地方,不到10%,已足夠提供大量住屋土地,何需甚麼嚴重破壞生態環境和令到香港更醜陋的「明日大嶼」填海計劃(已不止一次有外國朋友,在帶他們到山頂觀賞「美麗」的維港景色時,問我此「狹窄河道」的名字是什麼,我當堂臉紅耳赤,無以為對)?
反而現在流行講的自由、民主、法治等所謂「核心價值」,都是近年的較新產物── 包括「核心價值」,這個空泛和主觀,頗令人討厭的新詞語(集體回憶是另一個令我反感的詞彙)。我贊成這些概念都有一定用途,但這些都是相對和動態式的價值觀,而絕非什麼宗教式、永恒和絕對的崇高理想。如果過度沉迷,就會本末倒置,錯誤以為某種政治和法律制度就是終極目的,忘記了其實這些都只應是手段,目的應為改善人民的生命、健康、安全、美好生活和快樂,而能夠幫助社會達到這些目的的制度可能不止一種。
真正香港人永遠保持高度警覺,盡力裝備好自己,為所有可能性做好準備。對自己土生土長的地方固然有感情,但不會過度沉迷,更不會整天怨天尤人,把一切人生不如意的十之八九,全都賴作政府、社會、甚至父母的錯!我有些「正常人」朋友,都偏見懼怕內地食材,堅持只買本地豬肉、蔬菜,甚至連豉油都願意花200元買小小一支「頤和園醬油」!可能因為我不是食家,不懂欣賞,對我來說,李錦記,甚至珠江橋牌也不錯(過去更曾買過海天的股票,經驗良好)。
眨眼已到年中,距離年底的立法會選舉已不遠,明年3月亦將舉行下屆特首選舉。近日跟朋友聊天,難免談到選舉事宜,眾說紛紜,提出來的可能候選人多達十位以上,被認為較有機會的都有最少三四位之多。有些朋友支持A君,另外一些朋友就支持B君,極力反對A君,但支持A君的又認為B君是不合適人選;原來C君的粉絲也不少,但能否得到中央信任就不知曉了!
不同朋友們都問我兩個問題:我認為哪一位最合適當下屆特首,以及誰會最後勝出。我對本地政治認識膚淺(坦白講興趣也不大),且為時尚早,所以暫且不作公開討論。但我有數個頗重要觀察。
改善選舉制度 先釐清「香港人」定義
我過去已指出過,我不認為《基本法》是完美的法律。為何當年起草時,不把極重要的《國安法》寫進去?我相信當時有他們的理由,但從過去數年香港的亂狀,就知道此疏忽的後果有多嚴重!現在總算中央替香港立了《國安法》,對重新安定社會,成效立竿見影。同樣地,《基本法》模糊承諾普選,即使認為不可能在1997年馬上落實,但最少應訂下明確時間表和路線圖,如果有的話,相信可避免不少社會衝突。最近中央亦啟動「優化」香港選舉制度計劃。我贊同確有改善選舉制度的迫切需要,但我認為現在做法恍如西醫開的猛烈「特效藥」,我較支持中醫的固本清源溫和藥方,應先搞清楚所謂「香港人」的定義。我已多次提出過此觀點,近日更跟一些《基本法》專家討論過,他們都贊成香港混淆了工作證、永久居留權和《國籍法》,容許非中國籍人士擁有投票權甚至參選權,是十九世紀不平等條約留下來的遺物,既不合理且世間少有!但有些人仍認為這是香港特色,顯示香港的開放和包容。我的看法是彌補此漏洞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一來是原則問題,鴉片戰爭至今已約180年,怎可再容許如此充滿不公和暗藏種族主義(主要只有「高貴」歐美人士享此特權,外傭沒有)的制度維持下去?
我建議讓擁有多重國籍人士(我認為應重新承認BNO,因如果不承認,或將製造無國籍人士,非中國所願見),在下次投票前作最後一次選擇,他們是否「中國人」,如果承認就有權投票,如果不承認,他們不應有投票權,但仍可保留居留權。我這個建議非常合理,幾乎沒有人反對。此舉不止消除鴉片戰爭留下來的不平等痕迹,亦必有助止暴制亂。因為不少人極度矛盾,既不承認是中國人,非常反對政府,但仍然投票,甚或積極參與暴動。如這些人正式否認自己是中國人,失去投票權,他們就會知道居住在香港的身分只是「客人」,自然不會採取暴力行動。即如在上海、東京、紐約和迪拜等地,亦有大量外國僑民,他們也會有不滿,但極少會訴諸暴力,因為他們都知道自己只是「客人」,如不滿,可選擇離開。如參與暴動,則必被視為外國入侵或間諜滲透,後果堪虞。
朋友們雖支持不同人做特首,但他們跟我都贊同一點,必須為未來特首訂下真正KPI(Key Performance Indicators,關鍵績效指標),應包括經濟、就業、民生、房屋、環保、民意等等指標。施政報告不可以只是不負責任的空談和願景,必須如中央和內地各地方政府的5年計劃一樣,寫得出一定要做得到!
本來今天打算寫一些下屆政府必須完成的任務,但今早見到雷鼎鳴教授的一篇文章〈香港要解決的十大問題〉,其中大部分都正是我想提出的,包括房屋、教育、政府、議會等,尤其認同的是關於聯繫匯率問題,實需未雨綢繆,做好各主動和被動反應計劃。
需研究2047年後一國兩制存續否
除雷教授的10個好建議外,我想再加4點:
(1)疫情擾攘世界已近一年半,連疫苗都已面世近半年。整體香港治疫成績其實不錯,但市民接種疫苗速度絕不理想,部分因此原因而尚未能爭取到和內地和澳門通關,亦不能再繼續縮短從外地抵港的隔離期。如到明年仍未能逐步跟世界各地恢復交通往來,那麼香港怎可再自稱為中國通往國際的大門?香港政府必須找出鼓勵市民加速接種的方法,更當然不應浪費得來不易的珍貴疫苗!
(2)下屆特首任期從2022年至2027年,屆滿時已是香港回歸30年,距離2047年只有20年。我支持一國兩制,但更明白政經局勢是不斷演變的,應否在2047年後繼續,是個需要仔細研究和討論的問題。為免因此不確定性而阻礙香港和內地發展,我認為必須在未來5年內作出決定。
(3)在一國兩制下,內地和香港仍保留着對人、對企業的各種關卡,嚴重影響人才和資金的效率。而且兩個方向的流動性是非常不對稱的。以非常重要的金融業為例,過去10年,內地來到香港開業的銀行、保險、證券和資產管理公司等等,多達數百家,來自內地的金融界從業員更上萬計。反過來,成功回內地發展的香港金融機構,寥寥可數。香港是中國一部分,即使在一國兩制下,不止在大灣區,在全國,香港人和企業也應得到所謂「國民待遇」!
試想,香港彈丸之地,如人才、企業和資金,繼續只可幾乎單向流入香港,情况其實非常危險,很容易「谷爆」香港樓市和金融業,年輕人對未來更感渺茫,不滿情緒,可想而知。
港人港企在全國應享「國民待遇」
(4)股市可升可跌,更非實體經濟的準確指標,這些道理我當然明白。但過去2十多年,中國經濟發展,突飛猛進,製造了大批富豪,但為何中港股巿表現長期不濟,確是一個不易解釋的重要謎團。
大家可以批評美國經濟太過金融化和泡沫化,過去30年,低下50%人口生活水平不升反降,貧富懸殊日益嚴重。加上美國窮兵黷武,每年國防支出超過7000億美元,過去20年,花了5萬億美元在所謂反恐戰爭上。有人計算過,如減少軍事開支,改為用作扶貧,每人可獲分3萬美元。但請不要錯誤以為因此美國低下層人士就不支持國家開戰,其實這些人是最支持打仗和特朗普的,亦愚蠢和殘忍地因美國到處侵略而驕傲!同樣地,即使股市上升對他們沒甚好處,全美國人民都以此為傲!
一國兩制內含不少矛盾,內地奉行社會主義,香港則實行資本主義。而資本主義所追求的是盡量高的資本回報,如得不到,當然失望。我知道特首能做到的事情很少,絕不包括一個健康和像美股般的漫長牛市。不過,如能做到,定必大利香港發展,對內地亦當然有好處。更重要的是,香港人亦定必為中國經濟和股市的成功發展而感到自豪!
中環資產投資行政總裁
[譚新強 中環新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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