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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有朋友問我，他記得我曾經說過，「一個人就算表裡不一，一樣是真實的」。因為那表裡不一的模樣，就是他當下唯一一種對外顯現的方式，毫無虛假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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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看似有其他表裡如一的可能，但也只是存在於我們腦中的想像，與他此時此刻無論有意識也好、無意識也好，所呈現的樣貌，還有一大段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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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為何昨天又說，「人總是彆扭的做出不真實的表情」。依照上述脈絡，就算是彆扭的、相反的，不也應該是真實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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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也可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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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的意義是由差異造成的，而差異必須在整體文章脈絡中才能被辨識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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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上」的意思就是「不是下的地方」，「白天」的意思就是「不是黑夜的時刻」，「年老」之所以有意義是因為他也可能是「年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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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月我一個朋友失戀了、喝多了，劈頭就問：
「愛情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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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腦中閃過普列希特一本偉大的著作《愛情的哲學》，作者從生物學、人類學、心理學、社會學、腦神經科學、哲學、文學來回答何為愛情。因為「愛情」在不同的脈絡、不同的視角下有著完全不同的意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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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眼前這位朋友顯然不適用於上述任何一種脈絡，因為他想談論的愛情，是庸常的、俗世的、帶有強烈情緒的、失戀的人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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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何謂真實」，在不同的文章脈絡中，也會有截然不同的呈現。「真實」這兩個字，只是一個符號，符號的意義由情境中的差異而來，它是相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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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可以是指一個人如實的描述他所認知到的事實：「我看到他拿走了錢包」。但他口中真實的描述，不見得是真實的客觀事實，因為也許他認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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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盛怒之下卻表現平靜的人，被認為「不真實」，但不想輕易對外人顯現情緒才是他再「真實」不過的人格特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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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情境脈絡下，真實可以是說謊的相反，也可以是客觀的事實；可以是表裡不一的相反，也可以是如實呈現表裡不一的人格特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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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也可以是貓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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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儘管我時常認為表裡不一是人性真實的樣貌，不代表我不能換一個視角說，我覺得他的表情好不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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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我下一句接著說，但這樣的不真實卻恰好為他的真誠提供了證據。你看，真誠被我當作特洛伊木馬，把真實偷渡回來，回到了原先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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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同樣的問題如果放在一個人整形了，表情肌不再按照他原先的情感流動顯現，甚至淚腺都被影響了，那他的表情還會是真實的嗎？微整有比全整更真實嗎？臉上的人工改變要超過百分之多少才算是另一張臉呢？這會不會變成另一個經典的「忒修斯之船問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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